沙巴克城外的焦土已化作血肉磨盘。
神圣的金色光轮在兽人战斧的劈砍、魔虫酸液的腐蚀、以及遮天蔽地蜈蚣甲壳大军的挤压下,剧烈波动,范围不断收缩。
天兵神将的怒吼与魔物的嘶嚎绞杀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交响。
在这片毁灭风暴的核心,三道身影如同在刀尖上共舞。
离歌的开天神剑每一次斩落,都带着破碎世界的沉重与开辟鸿蒙的决绝。
他的三只守护骷髅神将,金色的剑芒撕裂空气,将一头咆哮着撞来的、身披熔岩甲壳的兽人酋长连人带坐骑的科多兽劈成两半!
燃烧的图腾柱轰然倒塌。他脚步踉跄,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强行咽下。炼化世界本源带来的负担,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穿刺着他的神魂。
“嘶嘎——!”
一道腥风从侧后方袭来!
一只潜伏在魔虫尸体堆下的巨大蜈蚣,如同弹出的弹簧,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张开到极限,腥臭的涎水如同瀑布,朝着正挥舞着封魔剑、召唤月灵轰击兽人群的星澈猛噬而下!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离歌瞳孔骤缩!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左手猛地虚空一抓!
缠绕在他左臂上、由世界本源之力凝聚而成的几道暗金色锁魔链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锁链,瞬间激射而出!
哗啦啦——!
冰冷的锁链带着破碎世界的沉重伟力,精准无比地缠绕住星澈纤细的腰肢!
在她惊愕回头的瞬间,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传来,将她硬生生从原地拽离!
嗤啦!
蜈蚣巨大的口器狠狠咬合在星澈刚才站立的地方,毒牙刺入焦土,溅起大片的污秽泥浆!差之毫厘!
星澈被锁链拽得跌入离歌身侧,惊魂未定。
离歌看也没看,开天神剑顺势一个横扫,将那蜈蚣狰狞的头颅斩飞!
腥臭的绿血喷溅。
“谢……”星澈的谢字刚出口,异变再生!
“嗖!嗖!嗖!”
三根淬着幽绿毒芒、细如牛毛的骨刺,如同毒蛇的獠牙,从混乱的兽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射出,目标直指星澈毫无防备的后心!
离歌刚斩飞蜈蚣头颅,回气不及!
星澈正跌坐在地,封魔剑差点脱手!
千钧一发!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紫色菱形屏障,毫无征兆地在星澈背后瞬间展开!
屏障流转着深邃的魔纹,如同最坚固的深渊玄冰!
噗!噗!噗!
三根歹毒的骨刺狠狠钉在屏障之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幽绿的毒液在屏障表面滋滋腐蚀,却无法穿透分毫!
离歌和星澈同时回头。
香石悬浮在不远处,背后的恶魔之翼缓缓扇动,卷起黑色的气流。
她手中的震天法杖顶端,幽暗宝石的光芒正缓缓收敛。
那张绝美却覆盖着冰冷魔甲的脸上,左瞳的熔金火焰熊熊燃烧,右眼的魔渊漩涡却冰冷地锁定着离歌。
她红唇微启,吐出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穿透战场的喧嚣:
“再分心……”
“再敢把后背露给这些虫子……”
“我先撕了你这个——负心汉!”
话音未落,她震天法杖朝着兽人最密集的区域猛地一指!
一道粗大的、缠绕着无数哀嚎怨魂虚影的暗影洪流火焰咆哮而出,瞬间将十几名狂暴的兽人战士连同他们的坐骑撕成了碎片!
离歌心头一震,对上她那冰冷愤怒又带着复杂关切的异色双瞳,喉头滚动,却无言以对。
他只能将开天神剑握得更紧,暗金色的锁魔链如同守护的游龙,再次环绕周身,将星澈和香石隐隐护在链影之内。
星澈挣扎着站起,捡起封魔剑。
她看着离歌守护的姿态,又看向香石那冰冷魔甲下依旧难掩绝色的侧脸,还有那对巨大的、宣告着非人身份的魔翼……无数疑问和酸楚堵在心口。
她咬了咬下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举起封魔剑,召唤出更加凝实的月灵光翼,再次投入战斗。
月灵的光翼扫过离歌染血的肩甲,与香石的恶魔之翼在弥漫的硝烟中短暂交错,光影明灭。
沙巴克城堡地下深处,香石墓穴。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水晶棺的寒气。
微弱的应急魔法灯映照着墙壁上的壁画,壁画中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眉眼依稀与外面战场上的魔影相似。
西风域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断臂的伤口在粗重的喘息中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刚换上的、又被尘土弄脏的绷带。
他的妻子小仙,正半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试图为他重新包扎。
她可是星澈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此刻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只剩下惊惶、疲惫和对星澈的揪心担忧。
“域哥……你忍着点……”小仙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死死掐着他断臂上方的绷带,试图止住渗血。
西风域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额发。
他没有看自己的伤口,目光死死盯着墓穴中央——那里,原本静静躺着香石遗体的水晶棺椁,此刻空空如也!
棺盖被掀开,散落在一旁。棺内铺着的、由星澈亲手绣制的雪绒软垫上,只留下一个人形的浅浅凹痕。
“空的……”
小仙包扎的手停了下来,声音颤抖,带着无法置信的恐惧,她猛地抬头看向西风域,“域哥!那水晶棺……是空的!外面那个……那个长着翅膀的……真的是香石小姐吗?她不是……不是早就……”
她不敢说下去,眼前闪过香石当年被毒箭穿心、在离歌怀中香消玉殒的画面。
西风域的目光艰难地从空棺移到墙壁的壁画上。
壁画中的少女,穿着紫色的纱裙,在开满铃兰花的山坡上回眸浅笑,眼神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
他又想起城头上那个魔翼遮天、法杖挥动间撕裂兽人、眼神冰冷复杂的女人……
巨大的割裂感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魂魄……是她的魂魄……我能感觉到……那眼神……”
他痛苦地闭上眼,仿佛在回忆香石最后看离歌的那一眼,“可香石那身神力……那力量……那翅膀……”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小仙,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种更深的不安,“外面那个……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香石吗?”
小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壁画,又想起外面星澈那绝望空洞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西风域没受伤的手臂,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丝安全感:“星澈怎么办……离歌他……他看那个香石的眼神……”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无声地滚落。
墓穴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和外面隐隐传来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厮杀轰鸣。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这最后的避难所。
地面战场,形势已危如累卵!
天兵结成的金色光轮被压缩到极限,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无数天兵天将在魔虫、兽人、蜈蚣的疯狂围攻下陨落,神血染红了焦土。
离歌、香石、星澈背靠着背,被汹涌的魔潮逼到了城墙废墟的角落。
离歌的开天神剑光芒黯淡,锁魔链也只剩下稀薄的三两道。
香石的暗影护盾屏障布满了裂痕,震天法杖的光芒也明灭不定。
星澈的月灵光翼早已破碎,骨玉权杖顶端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卧龙山庄副将率领的最后一波残兵,在兽人战斧的劈砍下如同麦子般倒下。
那个卧龙山庄独臂的悍将挥舞着残旗,如同血色的旌旗,发出最后的咆哮,随即被淹没在赤色的狂潮中。
离歌看着身边力竭的星澈,看着魔甲破损、气息紊乱却依旧眼神倔强的香石,又看着如同黑色海洋般涌来的、看不到尽头的魔物,一股无力感伴随着巨大的悲怆攫住了他。
他握紧了开天神剑,准备发出最后的、同归于尽的一击。
就在这最后的绝望时刻——
“呜——————!!!”
一声苍凉、雄浑、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巨大号角声,如同撕裂黑暗的曙光,陡然从东南方的天际滚滚而来!
那号角声带着不屈的战意,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紧接着!
“轰隆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
不同于魔物奔腾的混乱,这是一种整齐划一、如同大地脉搏般的沉重轰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
“沙巴克!!!”
东方,毒蛇山谷的方向!
烟尘冲天而起,如同赤色的怒涛!
一面面巨大的、描绘着咆哮雄狮战旗迎风招展!
旗帜之下,是如同钢铁丛林般的重装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