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阴魂不散。沃玛冷声道,我下去会会他。
克清瑶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别冲动!这里可是比奇皇城,到处都是卫兵!
沃玛拍拍她的手:放心,我有分寸。说完大步走出房间。
楼下大堂,西风域正在向店小二打听周姓商人的住处。见沃玛从楼梯上下来,他立刻站直身体,手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
西风少侠,好巧。沃玛缓步走近,语气平静,找我有事?
西风域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周哥还是沃玛?我们就借一步说话吧。
沃玛挑眉:你认错人了。在下周宜兴,只是个普通商人。
明人不说暗话。西风域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帝王谷那晚我就怀疑了,今日在街上更确定了——你身上的雷霆气息,与我家族古籍记载的雷霆寺庙教主一模一样。我们西风家族有个辨别特殊技能。
沃玛眼中闪过一丝紫电,但很快恢复平静:有趣的理论。不过...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你既然猜到了我的身份,还敢独自来找我,是嫌命太长?
西风域额头渗出冷汗,但眼神依然坚定:我来是想告诉你——烈九元帅已经知道你的行踪。你若对克姑娘有半点不利,比奇大军会踏平沃玛森林你的神庙。
沃玛突然笑了:就凭你们?他摇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悯,年轻人,回去告诉烈九,我对人族的疆土和皇位没兴趣。此来只为提亲,明日就会登门拜访克岸将军。
西风域明显一怔:提亲?你当真要娶克姑娘?
她已经是我夫人了。沃玛淡淡道,明日只是走个过场。
西风域神色复杂,半晌才道:我会转告元帅。但...他犹豫了一下,克将军脾气火爆,最恨邪魔歪道。你明日去见他,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
沃玛不置可否:多谢关心。还有事吗?
西风域摇摇头,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离歌不知道你的身份。他...很单纯,希望你别伤害他。其实这个有心机的少年没有告诉烈九这个事情。
沃玛看着这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明知面对的是沃玛教主,还敢独自前来警告,这份勇气确实难得。
回到房间,克清瑶立刻迎上来:他说什么了?
沃玛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来确认下我的身份。他搂住克清瑶的腰,饿了吧?我让店家准备了比奇最有名的烤鸭和桂花酿。
克清瑶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但体贴地没有追问:嗯!我小时候最爱吃醉仙楼的烤鸭了,爹爹每月休沐日都会带回来一只。
晚餐很丰盛,但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明日就要面对克岸将军,即使是沃玛也不免有些紧张——不是害怕,而是担心这位岳父大人不认可他们的婚事。
夜深人静时,沃玛站在窗前,望着月光下的比奇皇城。二十年的时光改变了太多,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变——城墙依旧巍峨,皇宫依旧辉煌,只是当年那个在城墙上与他对峙的将军,可能如今成了他必须讨好的岳父。
夫君?克清瑶从身后抱住他,怎么还不睡?
沃玛转身将她搂入怀中:在想明天穿什么去见岳父大人。他故作轻松地说,是穿正式些的礼服,还是普通点的常服?
克清瑶认真思考起来:爹爹不喜欢花里胡哨的,简单大方最好。她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给你的那件藏青色长袍呢?那件最衬你气质!
沃玛笑着点头:好,就穿那件。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们早点补个课就睡吧,明天可是个大日子。
在和沃玛一次缠绵的恩爱过后,克清瑶可能真是累了,依偎在他怀里,很快进入梦乡。沃玛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走到窗前继续望着夜色中的皇城。
明日之后,他与克清瑶的关系将正式得到家人认可。但西风域的出现,烈九的警觉,以及那把疑似镇魔剑的古剑,都预示着前路不会太平。
不过,沃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无论什么阻碍,都无法阻止他与克清瑶在一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就是他沃玛教主的行事准则。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比奇皇城的屋檐上。明日,一场翁婿之间的较量即将上演,而这场较量的结果,将决定玛法大陆未来的格局。
翌日清晨,比奇皇城笼罩在薄雾之中,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泽。
沃玛换上了克清瑶挑选的藏青色长袍,衣料考究却不张扬,衬得他身形挺拔。一头长发依旧维持着深褐色,但那双异色双瞳在晨光下,却难掩其深邃本质。雷小七和雷小八小心翼翼抬着几口沉甸甸的礼箱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将军府门前,两尊石狮威武凛然。门房显然得了吩咐,一见克清瑶,立刻躬身行礼:“大小姐回来了!将军和夫人正在正厅等候。”目光落在沃玛身上时,带着审视与好奇。
踏入府邸,一股肃穆庄严的气息扑面而来。府内陈设古朴大气,兵器架上陈列着各式刀剑,墙上挂着边关舆图,无不彰显着主人武将世家的身份。
克清瑶紧张地捏了捏沃玛的手心,沃玛回以安抚的眼神,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一丝极其隐晦、却又强大到令他心悸的能量波动——正是昨夜感知到的源头,此刻似乎处于沉眠状态。
正厅内,克岸将军端坐主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即使穿着家常便服,也如出鞘的利剑。
夫人东溪坐在一旁,气质温婉雍容,眉眼间与克清瑶有几分相似,此刻正含笑看着走进来的女儿,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沃玛身上时,那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警觉。
“爹!娘!”克清瑶眼圈微红,快步上前行礼拜见。
“瑶儿!”东溪夫人立刻起身,将女儿揽入怀中,仔细端详,“瘦了些,也黑了点,但精神头不错。”她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目光却再次投向沃玛。
克岸将军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沃玛,带着审视的锐利:“这位就是周宜兴?”
沃玛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姿态完美无可挑剔:“晚辈周宜兴,见过克将军,见过夫人。承蒙清瑶不弃,结为夫妇。今日特来拜见二老,略备薄礼,聊表心意。”他示意雷小七等人将礼箱抬上。
礼箱打开,千年雷击木的清香、深海夜明珠的柔和光辉、上古雷兽角的古朴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即使是见惯世面的克岸将军,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这些珍宝,价值连城,且非寻常渠道可得。
“周公子有心了。”东溪夫人温言道,试图缓和气氛,“路途辛苦,快请坐。瑶儿,还不快给你夫君倒茶。”她敏锐地察觉到丈夫身上散发的低气压。
克清瑶连忙应声,手忙脚乱地去斟茶,试图用忙碌掩饰内心的慌乱。
克岸将军并未看那些珍宝,目光依旧牢牢钉在沃玛脸上,声音低沉:“周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不知祖籍何处?做何营生?家中还有何人?”
沃玛接过克清瑶递来的茶,并未饮用,轻轻放在一旁。他抬起头,迎向克岸将军审视的目光,那深褐色的伪装下,双瞳中的紫色光芒芒微微流转,透出一丝决然。
“将军,”沃玛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打破了刻意营造的平静,“晚辈今日前来,除了拜见高堂,更有一事需坦诚相告。晚辈的真名,并非周宜兴。”
厅内瞬间落针可闻。克清瑶端着茶壶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煞白。东溪夫人温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克岸将军放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沃玛站起身,对着克岸将军,深深一揖到底:“晚辈的真名是——沃玛。”
“沃玛?!”克岸将军猛地站起,身下的紫檀木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狂暴的杀气如同实质般轰然爆发,席卷整个正厅!桌上的茶杯“啪”地碎裂,茶水四溅。
“是你?!沃玛教主?!”克岸将军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双目赤红,充斥着刻骨的仇恨与难以置信的暴怒,“那个双手沾满我人族将士鲜血、盘踞沃玛森林多年的邪魔头子?!你竟敢…竟敢玷污我的女儿?!”
“爹!不是的!”克清瑶尖叫着扑上去想拉住暴怒的父亲,却被那股强大的杀气推开,踉跄几步。
东溪夫人也霍然起身,脸色凝重无比,手中不知何时已捏住了一枚月牙形的玉佩,其上流转着柔和的月华:“老爷息怒!此事必有蹊跷!”她一边劝解丈夫,一边警惕万分地盯着沃玛,身体微微前倾,将女儿护在身后。
“蹊跷?!”克岸将军怒极反笑,指着沃玛的手指都在颤抖,“他就是个屠夫!一个魔头!瑶儿,你被他骗了!他定是用邪法迷惑了你!来人!!”他厉声高呼,门外立刻传来甲胄碰撞和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息怒!”沃玛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竟暂时压下了克岸的咆哮,“沃玛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宽恕。但今日前来,并非挑衅,而是真心求娶清瑶,恳请将军成全!”
“成全?哈哈哈!”克岸将军怒发冲冠,手已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我克岸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段,祭奠我枉死的袍泽兄弟,誓不为人!”剑锋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爹!求您听他说完!”克清瑶泪如雨下,跪倒在地,“夫君他…他已经悔改了!他这些年一直在赎罪啊!”
“赎罪?”克岸将军的剑完全出鞘,直指沃玛心口,杀气几乎凝成实质,“魔头的血,才是最好的赎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沃玛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没有闪避,没有抵抗,甚至没有调动一丝雷霆之力。他猛地抬手,五指成爪,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宜兴!不要!”克清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噗!
并非血肉被刺穿的声音,而是一种仿佛能量核心被强行剥离的闷响。
沃玛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受着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他的胸口处,一团极其刺目、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紫色雷光被他硬生生地“挖”了出来!
那雷光核心只有拳头大小,却仿佛浓缩了一片狂暴的雷海,无数细小的紫色电蛇在其中疯狂窜动、嘶鸣,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恐怖的力量撑爆。这正是沃玛的本源之力,是他身为雷霆之主的力量核心,是他生命的基石!
沃玛的嘴角溢出金色的神只血液,身形摇摇欲坠,但他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虔诚。他双手捧着这团躁动不安、仿佛随时会失控爆炸的雷光核心,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向惊愕万分的克岸将军。
“将军…此乃…吾之雷霆本源…”沃玛的声音虚弱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以此为质…若沃玛日后…有负清瑶…有违誓言…危害人族…将军一念…便可将其…彻底引爆…令沃玛…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他拼尽全力,将这团足以毁灭半个比奇城的恐怖能量核心,递到了克岸将军的面前。雷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和嘴角刺目的金血,也映照着克岸将军眼中那滔天怒火被震惊和难以置信所替代的复杂神情。
克岸将军完全愣住了。他征战半生,见过无数悍不畏死的勇士,也见过阴险狡诈的敌人,却从未见过有人——尤其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会主动将自己的生命本源和力量核心剥离出来,交到死敌手中作为担保!这简直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就在克岸将军下意识地、带着极度震惊和警惕伸手去接那团狂暴雷球的瞬间——
“月华凝魄,圣灵听召!”
一直高度戒备的东溪夫人,在看到沃玛剥离本源、克岸将军伸手去接的刹那,出于保护丈夫的本能和对魔族的极度不信任,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手中的月牙玉佩,同时双手结印,口中急诵!
嗡——!
一道纯净、圣洁、冰冷到极致的月白色光华,毫无征兆地从东溪夫人身前爆发出来,瞬间凝聚成一个朦胧而威严的女性实影——月灵形态的精灵女王!清冷可爱的面容,却带着俯瞰众生的漠然与无上威仪。
精灵女王出现的刹那,目光便锁定了捧着雷球、气息极度萎靡的沃玛。她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伸出一根由纯粹月光凝成的手指,朝着沃玛遥遥一点!
一道凝练到极致、速度快到无法闪避的月白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瞬间贯穿了空间,精准无比地轰击在沃玛的眉心!
噗嗤!
沃玛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丝神采迅速黯淡下去。他手中的雷球剧烈波动了一下,但被克岸将军下意识地死死抓住。
沃玛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中的世界瞬间被一片冰冷刺目的月白所吞噬,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沉入无边黑暗。他最后看到的,是克清瑶那张因极度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泪流满面的脸,以及她撕心裂肺扑过来的身影。
“不——!!!”
克清瑶凄厉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将军府。
沃玛高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唯有克岸将军手中紧握的那团紫色雷球,依旧在不安分地跳动着,发出低沉的雷鸣,证明着它主人刚刚那惊世骇俗的举动并非虚幻。
月灵精灵女王被东溪收回,留下满厅冰冷的月华气息。
东溪夫人脸色也有些苍白,急促地喘息着,看着倒地的沃玛和女儿崩溃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不忍,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警惕。
她看向丈夫:“克岸,你没事吧?”
克岸将军死死盯着手中这团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力的紫色雷球,感受着它狂暴却又被某种意志强行束缚的奇异状态,再看向地上生死不知、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沃玛,脸上的暴怒早已被极致的震惊、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动摇所取代。
他握着雷球的手,第一次感到了沉重,那不仅仅是力量的重量,更是…一种他从未想过会从死敌身上感受到的、沉甸甸的…托付?
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克清瑶抱着沃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回荡。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