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比起洛阳的刘辩和刘协,作为兄弟的刘皓已经是能治理一方,还有自己地盘的诸侯王了。
等到车子进入长安,看见城里头的人并未因董卓而生活受阻,往来之间神情松快,就知道他们在长安过得不差。
杜畿去干什么,长安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因此车子在京兆府一停下,就围上前来,纷纷上前过来和他说话。
东汉政权东迁后,长安的地位下降,关西士族地位也相对衰落,杨彪是维系关西集团在朝廷中的话语权的重要存在。
弘农杨氏同样是四世三公的经学世家,以精通《欧阳尚书》传家,当之无愧的士林楷模。
又遇上弘农杨氏被郭、李灭族,作为关西士族标杆的杨彪一出现,立刻成了长安士族的话题中心。
在宽慰杨彪的话语之下,长安人也不可避免地在想一件事:秦王迎回杨彪,是否是他准备登基,要重用关西士族的开始?
韦端和小白出来,亲自迎接杨彪。
“杨公!”
看见个头也还不高的小白,杨彪也是先愣了一下,才喊了一声“秦王”,随后就被小白拉住了手。
“今董卓乱政,汉室蒙尘,杨公在洛阳被那董卓欺辱……”
想想空无一人的老家,杨彪也是心一痛。
韦端对着京兆府外的士人们一揖:“诸位还请先回,不日秦王会另择良日邀请大家前去秦王宫一叙。”
除了每年的新种子交易,大家少有被秦王主动邀请的时候。
现在杨彪一来,秦王就释放了这个信号,不得不叫他们多思。
送走了长安士族们,韦端请杨彪入内,年幼的杨修亦步亦趋跟着父亲,一起进入了长安的权力中心。
秦王坐在上首,客人杨彪坐在他的右手下边,杨修坐在他身边,韦端坐在秦王左手下边,杜畿次之。
坐好之后,小白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他:“兄长和弟弟具在董卓手中,现下如何?”
杨彪回道:“董卓入京之后,就将二位皇子送回宫中,派人看守。后杀了何太后,将二位皇子挟持到了西园,日夜看管。”
至于具体情况如何,只能说董卓不会让他们死,但过得如何谁也不敢肯定。
一想到汉室皇子被董卓如此糟践,杨彪都眼神不忍。
他又说道:“那日董卓废帝,陈留王请出遗诏,董卓深恨他二人。”
刘辩是董卓要废的,刘协是董卓要立的,结果刘辩和刘协串联起来,在董卓人生即将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对着他的脸给他来了一巴掌,董卓怎能不恨。
以免杨彪乱想,韦端赶紧出声解释:“董卓带着西凉军与并州军入洛阳,手里还有何进旧部,这时若是秦王再去,可还有人能挟住董卓?恐汉天子威仪有失,我与伯侯(杜畿)这才劝住秦王,认为还是不入洛阳的好。”
当然,从德高望重的杨彪口中再听一次秦王是储君的身份,让韦端又小小的舒服了一下。
“韦兄拒绝董卓,无错。”杨彪得承认他们这么做是对的。
董卓手里别的没有,全是兵,那时候秦王回洛阳,谁又能阻拦董卓呢?
带着兵一起回去,先不说长安的兵能不能打得过洛阳的兵,这么多士兵的粮草,就算是洛阳也供应得麻烦,而长安近年屡受胡羌侵扰,为了长安百姓,这里也不容分兵。
杨彪又说了一番现在洛阳城内的情况和他知道的关东联军情报,说完这些,他问道:“天下如此,秦王,您又有何打算呢?”
小白放在身前规矩的双手一只抬起,搭在了胡桌上,抬起头直视杨彪。
“董卓篡逆,社稷崩颓,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我虽年轻,却也为之痛心疾首。大汉之耻,也是我之耻。”
杨彪与他对视,安静听着年幼的 秦王要说些什么。
“孤之志有三:其一,保关中根基。
长安乃高皇帝定都之地,洛阳可失,长安不可失。我意使长安百姓免于饥馑,四民各安其业。”
这一点秦王不是在自说,他也确实是做到了。
盖勋把守潼关,半年了,董卓的兵都不能入内。而杨彪带着儿子一路过来,长安城外的百姓,至少都还有精神,有条件,可以安心种田。
“其二,诛国贼。
董卓倒行逆施,不尊朝廷,欺凌百姓,纵兵行盗匪之事,其身行不正之事,恶贯满盈,当诛之。”
虽然董卓在小白这里,充其量就是个逆臣,论国贼比不上被董卓杀了的袁隗,但杨彪在这里,他得给人家自己会为他报仇的肯定。
“其三,正法度。
数十载以来,大汉天灾人祸频仍,而士人之中,不思赈灾济民、劝课农桑者,日以空谈阴阳德行为务。此辈所言,如筑楼于虚,无益于国,无补于家。至于谶纬之说,尤为孤所深恶!”
说到这里,小白也确实换上了一副厌恶的神情。
杨彪也赞同道:“殿下重实务而黜虚谈,老臣深以为然!”
小白继续道:“待到天下安定,孤欲于长安复立太学,非有裨益大汉之才不得入。”
杨彪抬头看向小白:“殿下所谓‘裨益大汉之才’,当以何为准?”
小白毫不犹豫:“知农桑、晓经济、通政务、明律法。”
杨彪放了心。
如果小白只是说一样,他会思考秦王厌恶儒学,但要求这么多,那跟厌不厌儒学没关系,他就是想要下能治理地方,上能治理国家的全方位优秀人才。
结果小白下一句就问他:“孝武皇帝尊儒至今,儒门就给了大汉这样一个天下,您认为,是谁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