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亡魂飘上。孽镜台显示,他是个屠夫,一生杀生无数,但也曾在洪水中间接救过几个落水孩童。
按照之前判官的绝对法则,杀业滔天,恐怕要直接下油锅地狱。但我想到他救人的善举,犹豫了一下,尝试引导心神去感知善恶秤。奇妙的是,当我将注意力集中在屠夫救人的画面上时,那代表善念的白光,似乎明亮了一丝?而当我想到他杀猪的场景,那恶业的黑气则浓郁一分。
难道……这审判并非完全死板?审判者的“心念”也能细微影响秤杆的感知?只是之前的判官,其“心念”早已被绝对法则同化,变得冰冷无情?
我心中一动。我没有立刻宣判,而是仔细“翻阅”孽镜台中屠夫更多的生平细节。我发现,他杀猪虽多,但从未虐杀,且对父母极为孝顺,所得钱财大多接济了穷苦乡邻。而救孩童那次,他其实是冒着生命危险跳入激流。
“杀生为业,然心存仁厚;救人性命,功德不小。”我一边感知着善恶秤的波动,一边缓缓开口,“然杀业终究深重,功过难以完全抵消。判:受刀山地狱之苦三十年,削其业力,之后入畜生道轮回三世,偿还杀生之债,再世为人。”
我尽量在法则框架内,加入了对“动机”和“整体品行”的考量。宣判完毕,我紧张地关注着善恶秤和整个大殿的法则波动。
秤杆微微晃动,最终稳定在一个相对平衡的位置,既没有完全偏向善,也没有彻底倒向恶。大殿法则平稳,没有反噬的迹象!
成功了!我的判决,虽然与绝对法则略有出入,但似乎被这方天地的轮回法则“认可”了!是因为我秉持了一颗相对公正、且试图洞察本质的心吗?
那名屠夫亡魂,原本麻木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释然,向我叩首后,被鬼差带下。
我心中稍定。看来,这审判的关键,或许不在于完全顺从那条看似绝对的法则,而在于审判者自身对“公正”的理解和把握!这第三世,考验的是我的本心、我的道!
接下来,我沉下心来,开始认真审判每一个亡魂。我不再机械地对照条款,而是尽力通过孽镜台去了解每个灵魂背后的故事:有功勋卓着却滥杀降卒的将军,有乐善好施却嫉妒成性的富商,有才华横溢却背叛友人的文人……
每一个案例都复杂无比。我小心翼翼地权衡着,既要遵循基本的幽冥法则框架(否则会引动法则反噬),又要努力寻求情与理、法与情的平衡点。我的心神消耗极大,仿佛在进行一场场没有硝烟的灵魂博弈。
在这个过程中,我对幽冥法则的理解也在不断加深。我发现,这法则虽然表面苛刻,但其核心,似乎也蕴含着一种维持天地能量平衡的深意。过度的善或极端的恶,都会破坏某种平衡。审判,就像是调节这种平衡的砝码。
同时,我也在暗中寻找玄女和凌清霜的踪迹。既然这是轮回景,她们很可能也以某种形式存在于这些亡魂之中。我特别留意那些气质独特、灵魂光芒与众不同的个体。
时间在枯燥而紧张的审判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审判完第三千个亡魂时,异变再生!
一名身着残破宫装、面容姣好却带着一股冲天怨气的女子亡魂飘上判台。她的怨气之重,竟让孽镜台的光辉都黯淡了几分,镜面上浮现的画面也支离破碎,充满了血色与背叛**。
“贱人!负心汉!你们不得好死!”女子亡魂发出凄厉的诅咒,声音中蕴含的怨念几乎要实质化!
我凝神催动孽镜台,勉强看清了她的故事:她曾是一国宠妃,深受君王宠爱,却遭挚友陷害,被君王赐下毒酒,含冤而死。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厉鬼,竟吞噬了数个无辜村庄的生魂以增强自身怨力!
功过极度复杂!含冤而死是极大的不幸和“被动之恶”,但吞噬生魂则是主动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重孽!
善恶秤疯狂摇摆,善恶两端的能量激烈冲突,几乎要失去平衡!按照绝对法则,吞噬生魂,必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但我看到她被陷害时那绝望的眼神,以及化鬼后最初只是徘徊在宫廷旧址,并未害人,是漫长的冤屈和孤寂才让她最终迷失了本性。
“唉……”我叹了口气。此女可悲亦可恨。直接判入无间地狱,似乎过于残酷,但她的罪业又确实深重。
我沉吟片刻,尝试引导心神:“尔之冤屈,天地共鉴。然,吞噬生魂,罪业滔天,亦不可恕。判:入血池地狱受苦五百年,洗刷怨气与罪业;之后,打入枉死城羁押千年,消其戾气;千年后,若戾气尽消,准其魂魄重入轮回,但十世之内,需历经苦难,偿还吞噬生魂之债。”
这个判决,在严惩之余,留下了一线生机。我希望那千年的羁押和十世的苦难,能让她有机会反思和赎罪,而不是永坠黑暗。
然而,就在我宣判的刹那!
那女子亡魂身上的怨气猛然爆发!她竟挣脱了鬼差的束缚,化作一道血色的厉影,尖叫着扑向我!
“伪善的判官!我不服!我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事发突然!我此刻是判官身份,但力量并未恢复!眼看那怨气凝聚的利爪就要抓到我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我胸膛中那盏被压制的心灯,仿佛受到了极致怨气的刺激,灯焰猛地一跳!一缕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暗金光芒自主溢出,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温和的、带着净化意味的涟漪,迎向那血色厉影!
嗤——!
如同阳春化雪,那滔天怨气触碰到心灯光芒,竟迅速消融!女子亡魂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与一丝奇异解脱感的哀鸣,身影重新变得透明、安静下来,眼中的疯狂怨气也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与疲惫。
她呆呆地看着我,又看看自己逐渐平静的魂体,最终,缓缓跪伏下去,声音沙哑:“多谢……判官……点化……” 随即被鬼差默默带下。
我惊出一身冷汗(如果阴差有汗的话)。刚才心灯的自主反应,似乎蕴含着一种净化怨念、安抚灵魂的特殊力量?这是融合了月华清辉和战神意志后,心灯新生的能力吗?
更重要的是,我注意到,在那女子怨气被净化的瞬间,高悬的善恶秤,似乎微不可查地向我这边倾斜了一丝?虽然很快恢复,但那感觉无比真实!
难道……公正的审判,加上适当的“仁心”与“净化”,本身就能获得这幽冥法则的认可,甚至……“功德”?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这审判,或许不仅仅是对亡魂的审判,也是对我自身道心的审判和锤炼!我做出的每一个相对公正且蕴含一丝“仁”意的判决,都可能微弱地增强我与这轮回法则的亲和度,甚至……潜移默化地“修正”或“补充”这片天地的审判法则?
若真如此,这第三世“审判劫”,其意义远比前两世更加深远!
我压下心中激动,继续投入审判。随着判决的案例越来越多,我越来越熟练,对情、理、法的平衡把握也越发精准。心灯那缕净化之力,也在我有意识的引导下,偶尔用于安抚那些怨气极重、濒临崩溃的亡魂,效果显着。
就在我审判到第九千个亡魂时,我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灵魂波动!
那是一个穿着素白裙衫、身影淡薄、眼神却异常清澈坚韧的女子亡魂!她的魂魄之光,纯净而强大,带着一种我无比熟悉的月华清冷气息!
玄女?!虽然容貌被轮回之力模糊,但那灵魂本质,我绝不会认错!她怎么会成为亡魂?难道她在她的轮回景中遭遇了不测?
我的心猛地揪紧!必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