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林中幻境现本心，五圣初悟归途意
森林深处的雾气带着草木腐朽的气息，缠绕在五圣脚边。八戒的钉耙在落叶层上划出三道深痕，齿尖挑起的腐叶突然化作只青绿色的蚂蚱，振翅时发出 “忆尘、忆尘” 的鸣叫。悟空的火眼金睛穿透三丈浓雾，望见前方矗立着座九层楼阁，飞檐上悬挂的铜铃无风自鸣，铃音里竟夹杂着猴群的嬉闹声。
“这楼不对劲。” 悟空的金箍棒在掌心转了半圈，棒身金紫纹路突然黯淡，“俺老孙的火眼金睛，竟看不透楼里的虚实。” 话音未落，楼阁朱漆大门 “吱呀” 作响，门楣上浮现出三个鎏金大字 —— 忆尘阁，笔画间流淌着蜃气特有的淡紫色光泽。
唐僧的青莲剑穗轻轻震颤，断成十二片的铜镜碎片在剑穗上转动，映出楼阁每层的景象：一层厨房飘着桃花糕香气，二层摆着琉璃盏，三层悬着龙袍，四层藏着经卷，五层…… 最高层的景象被浓雾遮蔽，只能隐约看到无数黑影矗立。“每层楼阁对应一心境，看来是蜃龙残留的力量在引我们见本心。”
八戒早已被厨房香气勾得迈不动腿，肥脸贴在一层门板上：“管他什么心境，先让俺老猪吃块桃花糕再说！” 他刚要推门，门板突然化作面水镜，镜中浮现出高老庄的厨房 —— 翠兰正佝偻着背揉面团，鬓角的白发比面粉还白，眼角的皱纹能夹住苍蝇。她转身时看到镜外的八戒，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呆子，你可算回来了……”
“翠兰！” 八戒的钉耙 “哐当” 落地，火焰铠甲的紫黑纹路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打满补丁的粗布衣。他伸手去触摸镜中的身影，指尖却穿过水面，激起层层涟漪。镜中的翠兰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染红了面团：“俺等了你五十年…… 桃花糕都凉透了……”
“不！这不是真的！” 八戒的钉耙突然自行飞起，齿尖对着水镜狠狠砸下。镜面碎裂的刹那，无数粉色蝴蝶从碎片中涌出，每只翅膀上都印着 “等待” 二字。他的火焰铠甲彻底爆发，将蝴蝶烧成灰烬，却在转身时发现，自己的鬓角竟生出三根白毛。
二层阁楼的门虚掩着，琉璃盏的微光从门缝渗出。沙僧刚踏上楼梯，宝杖骷髅眼眶突然淌出血泪，滴在台阶上绽开血色莲花。阁楼中央摆着张紫檀木桌，桌上的琉璃盏与他当年打碎的那只一模一样，盏中盛着的不是琼浆，而是流沙河的黑水，水面漂浮着九个取经人的头骨。
“只要将盏复原，他们就能复生。” 个苍老的声音从盏中传出，黑水突然沸腾，浮现出九个模糊的身影，对着沙僧作揖。宝杖在他手中剧烈震颤，杖头骷髅发出呜咽般的哭声。沙僧的手指刚触到盏沿，突然看到倒影中的自己 —— 正张开巨口吞噬着那些复生的取经人。
“执念难消，何谈超度？” 沙僧将宝杖狠狠砸向琉璃盏，盏碎的瞬间，黑水化作金光融入宝杖，骷髅眼眶的血泪突然变成金色。他转身下楼时，楼梯台阶上的血色莲花尽数绽放，花蕊里浮现出他挑担前行的身影。
三层阁楼挂着件玄黑龙袍，袍角拖在地上，沾染的龙血在地毯上形成蜿蜒的河流。玉龙刚踏入阁楼，龙鳞突然泛起裂纹，龙角上的青光黯淡了大半。龙袍突然无风自动，化作西海龙王的身影，正用锁链捆着小龙们的脖颈：“吾儿，只要你穿上这龙袍，就能解救龙族。”
“用自由换来的解救，算什么解救？” 玉龙的龙爪撕裂龙袍，却见袍内藏着无数把尖刀，每把刀上都刻着 “臣服” 二字。西海龙王的身影突然狞笑，化作条巨蟒缠向他的脖颈，蟒鳞上印着天庭的印记。
“龙族的荣耀，不是靠龙袍维系！” 玉龙的龙身暴涨三丈，龙息喷吐间将巨蟒冻结成冰雕，冰雕碎裂的刹那，他看到蟒腹里藏着颗龙珠 —— 正是当年西海被灭时，母亲塞给他的那颗。龙鳞的裂纹中渗出金光，他将龙珠握在掌心，转身时龙袍的碎片正化作蝴蝶飞出窗外。
四层藏经阁的书架上摆满了经书，最上层的《大般若经》突然自动翻开，书页上的梵文纷纷飘出，在半空组成 “陈江流” 三个字。唐僧刚抽出本《金刚经》，青莲剑穗铜镜突然射出青光，映出两个身影：个身披袈裟手持经卷，个身着布衣怀抱家书，正隔着镜面相望。
“你究竟是求经的玄奘，还是想家的江流？” 布衣身影开口问道，声音与唐僧一模一样。铜镜中的袈裟身影突然挥剑刺向布衣，剑却穿过镜面，在唐僧的左臂划出道血痕。“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还谈什么逆行东土？”
“求经与归家，本就不是对立。” 唐僧将《金刚经》放回书架，血痕处突然绽放出朵金色莲花。两个身影在镜中开始重叠，布衣的袖口染上袈裟的赤红，经卷的边角长出家书的棉线。他转身下楼时，书架上的经书突然全部翻开，书页间飞出无数萤火虫，在身后组成 “归途” 二字。
五层至八层的阁楼突然消失，化作道直通顶层的玉石阶梯，台阶上刻满了花果山的猴文。悟空刚踏上第一级台阶，金箍棒突然发出 “咔嚓” 轻响，棒身的金紫纹路首次出现松动。顶层阁楼没有门窗，只有千万个黑影矗立在雾气中，每个黑影都长着猴头，手里拿着桃核。
“大王，你终于回来了！” 最前面的老猴突然开口，声音与悟空记忆中的通臂猿猴一模一样。黑影们纷纷转身，露出的面孔却让他如遭雷击 —— 每个猴头都是石头质地，眼窝中没有眼珠，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洞。
“俺老孙回来了！” 悟空的金箍棒在掌心转动，却见老猴突然化作顽石，石上刻着 “等大王五百年”。千万个黑影同时化作顽石，组成道石墙挡住去路，石缝中渗出的不是水，而是桃汁般的血水。
“你们不是俺的猴儿们！” 悟空的金箍棒横扫而出，却在触到石墙的瞬间停住 —— 棒尖映出的不是石墙，而是他大闹天宫时，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模样。石墙突然裂开，涌出无数只石猴，个个都张着巨口咬向他的四肢。
“俺老孙的命，是自己挣来的！” 悟空体内的仙力如火山喷发，金箍棒突然暴涨十丈，棒身的金紫纹路交织成创世之光。石猴在光芒中纷纷碎裂，露出里面藏着的桃核 —— 正是当年他亲手种下的那批种子。他转身下楼时，金箍棒的松动处突然渗出金光，在台阶上留下串金色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