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过礼(2 / 2)

德麟点点头,“我办事,你就放心吧,妈!”

德昇懵懵懂懂的,被德麟和秀娥拉着去供销社,他本来就不爱逛商店,全凭大哥和妹妹拿主意。

供销社里人不多,货架上摆着各式点心,玻璃罐里的桃酥、槽子糕散发着甜香。

德麟拿起一包桃酥,看了看价格,又放下,转头拿起旁边的槽子糕。

俊英家里有母亲,槽子糕软,岁数大的人都爱吃。他又选了网兜装的苹果,冬天的苹果虽然贵点,但个个红扑扑的,看着喜庆。

烟酒选的是平价的大前门和永顺泉的白酒。烟酒是给俊英家可能来的客人准备的,算是表份尊重。

“哥,再买包糖呗?”德昇拉了拉德麟的袖子,指着货架上的水果糖,“给秀娥和穗儿她们,肯定喜欢。”

德麟愣了下,随即笑了:“还是你心细,想得周到。”说着就拿了一包水果糖,付了钱,塞给了秀娥。

其他的东西一起放在网兜里,哥仨拎着东西往俊英家走。

俊英家的院门口扫得干干净净,义芝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德昇秀娥德麟跟着桂珍过来,赶紧迎上去:“快进来,外面冷,雪刚化,地上滑,慢着点。”

她伸手想帮德昇拎东西,德昇赶紧躲开:“四姑,不沉,我自己来就行。”

屋里的煤油灯已经点上了,月英今天特意提前下班,正在炕桌旁擦桌子,看见德昇进来,笑着打招呼:“夏德昇,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不?”

德昇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记得,月英姐,高小同学,你那时候总帮老师收作业本。”

“还说呢,”月英笑着拿过德昇手里的篮子,把点心、水果摆到桌上,“当年你帮我修过钢笔,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俊英躲在里屋,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心跳得有点快。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襟,镜子的边缘都掉漆了,里面的自己脸红红的,眼神有点慌。

直到义芝喊她“俊英,出来给德昇倒杯热水”,她才深吸一口气,端着搪瓷杯走了出来。

“德昇哥。”俊英小声喊了一句,把茶缸递过去,脸色通红。

德昇接过茶缸,赶紧缩了回来,脸更红了。

德麟接过茶缸,看着俊英,笑着说:“听说你在工农兵商店上班,辛苦吧?”

“不辛苦,”俊英摇摇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就是有时候人多,忙叨,挺好的。”

“你是个懂事的姑娘。”德麟说这话时,语气很真诚,没有半分客套,俊英听着,心里的紧张少了点。

义芝在灶房里忙活着,锅里炖着白菜粉条,还放了点五花肉,这是她昨天特意去肉铺买的,平时家里舍不得吃。

她又炒了盘鸡蛋,炸了花生米,还贴了玉米饼子,都是家常却实在的菜。

秀娥凑到灶房门口,闻着香味,笑着说:“四姑,您做的菜也太香了,我哥要是能娶到俊英姐,以后可有口福了。”

义芝被他逗得笑起来:“你这孩子,嘴真甜。快进去坐着,别在这儿熏油烟渍儿。”

吃饭时,炕桌被摆得满满当当。义芝一个劲地给德昇夹菜,把碗里的五花肉都夹给了他:“德昇,多吃点,在部队训练辛苦,补补身子。”

“谢谢四姑,您也吃。”德昇捧着碗,一个劲儿道谢。

“俊英,给你吃,”桂珍赶紧给俊英夹了块鸡蛋,“多吃点,看你瘦的。”

俊英低着头,把鸡蛋放进嘴里,心里暖暖的。

月英在旁边看着,笑着说:“德昇,你在部队表现咋样?听说你立过功?”

“就是做了该做的事,不算啥。”德昇有点不好意思。

秀娥赶紧接话:“姐,你不知道,我哥上次抢险,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回来就发高烧,还不肯跟家里说,怕俺爹娘担心。”

“秀娥,别瞎说。”德昇瞪了妹妹一眼,可脸上却带着点骄傲。

义芝听着,心里更踏实了。这孩子不仅老实,还肯担当,俊英跟着他,错不了。

小军坐在俊英旁边,手里拿着德昇买的槽子糕,吃得满嘴甜,时不时抬头看看德昇,小声问:“德昇哥,你在部队能看见飞机吗?”

“能啊,”德昇放下筷子,笑着跟小军说,“有时候训练,能看见飞机从天上过,等你长大了,要是想当兵,哥带你去看。”

小军高兴得拍起手:“好啊好啊,我长大了要跟德昇哥一样当解放军!”

屋里的笑声飘出窗外,落在刚化雪的院子里,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桂珍看着这场景,心里也替他们高兴:“四姑,你看这俩孩子多般配,德昇踏实,俊英懂事,以后日子肯定过得红火。”

“是呢,”义芝点点头,眼里含着泪,却笑得很欣慰,“庆云要是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吃完饭,德昇他们要走了,明天就得归队。

义芝把家里晒的干菜装了一袋,塞到德昇手里:“德昇,带着路上吃,到了部队好好干,别惦记家里,俊英这边有我呢。”

“谢谢四姑,您放心,我到了部队就给家里写信,也给俊英写信。”德昇接过干菜,又看了看俊英,“俊英,照顾好自己和四姑,我有空就回来。”

俊英点点头,送他们到院门口。

看着德昇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她才转过身,看见义芝站在门口,正对着庆云生前做的木箱发呆。

木箱上“庆云和义芝”的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妈,天冷,咱进去吧。”俊英扶住义芝的胳膊。

“嗯,进去。”义芝叹了口气,又笑了,“以后啊,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过了礼,夏德昇和刘俊英的亲事就算定下来了。

屋里的煤油灯还亮着,庚帖被义芝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木箱里,跟庆云的竹篾、皮纸放在一起。

俊英坐在灯下,想起德昇刚才的笑容,心里的迷茫渐渐散了。

也许,这场婚事不是委屈,而是新的开始,是父亲期盼的、一家人好好过日子的开始。

窗外的月亮爬得更高了,清冷的光洒在长租房的屋顶上,也洒在屋里相视而笑的母女身上。远处传来几声鸡叫,天快亮了,新的日子,正带着暖意,慢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