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浓烟散了,西街空了,可粮仓也被烧穿了顶,粮食露在外面,像块肥肉引着狼。
(三)
鬼子的第二次反扑在子夜。他们学精了,不打火攻,派了小队敢死队摸黑爬墙,嘴里叼着刀,脚裹着布。若不是李虎养的狼狗“黑炭”狂吠,怕是已经摸到粮堆前。
厮杀在粮仓里展开。黑暗中分不清敌我,只能听声音辨人——鬼子喊“天皇”,联军骂“狗日的”。李明远的步枪捅进一个鬼子的肚子,对方的刺刀也划开了他的胳膊,血顺着袖子滴在麦粒上,晕开一个个暗红的圈。
“往亮处打!”他吼着撞翻一个鬼子,摸到墙角的油灯砸向粮堆。火光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张寡妇举着染布的木槌,正把一个鬼子的脑袋往染缸里按,靛蓝的水漫过鬼子的脸,像尊诡异的泥塑。
这一仗打了两个时辰,粮仓的梁木烧塌了一半,鬼子被赶出去时,拖着二十多具尸体,联军也只剩三十来号能站着的。李虎的腿被刺刀挑了,却咬着牙用独轮车把剩下的粮食往暗道里运,车辙在地上拖出两道血痕。
(四)
最险的是第三天晌午。鬼子调来迫击炮,对着粮仓的地窖口猛轰,暗道被震塌了半截,粮食运不出去,人也钻不进来。李明远看着粮堆上的弹孔,突然一拍大腿:“有了!”
他让弟兄们把麦粒往布袋里装,扎紧了口子,从粮仓的破窗往外扔。鬼子以为是联军要突围,蜂拥上来抢,却不知布袋里混着十几个“硝石酒坛”。等鬼子的人聚得差不多了,李明远摸出火折子,对着扔出去的火把吹了口气。
“轰隆——”
震耳的爆炸声里,混着鬼子的惨叫和麦粒飞溅的簌簌声。李明远趁机带人从炸塌的暗道豁口钻出去,抄了鬼子的迫击炮阵地。李虎拖着伤腿,抱着颗炮弹往炮膛里塞,吼道:“尝尝自家的炮!”
炮弹落在西街的鬼子堆里时,李明远扶着墙直喘气。阳光透过粮仓的破顶照下来,在满地的麦粒和血污上,画出一道歪斜的光带。张寡妇捡着没炸碎的布袋,往里面抖落着麦粒,嘴里念叨:“能救一个是一个……”
李明远知道,这镇子还得拉锯下去。但只要粮仓的根还在,只要手里的枪还能响,就不能让鬼子站着离开——就像那些撒在地上的麦粒,哪怕被血泡着,被火烧过,来年开春,说不定还能冒出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