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芒种。地里的荞麦收了,该种秋麦了。可松井的部队虽然被打垮了,镇上的鬼子据点还在,时不时派巡逻队出来骚扰,想安安稳稳种地不容易。
“得想个法子,让巡逻队不敢来。”李明远蹲在田埂上,看着翻好的土地发愁。新麦种已经选好了,颗颗饱满,可要是种下去被鬼子踩了,等于白忙活。
赵文指着远处的山梁:“在那儿设个了望哨,发现鬼子就敲锣,咱们带着武器进地道,让他们找不到人。等他们走了,咱们再出来种地——跟他们打游击,看谁耗得起。”
张大爷却摇了摇头:“种地不能等,误了农时,一年都白搭。我看呐,把地分成小块,一家种一块,轮着守,鬼子来了就跑,走了就接着种。”
英子突然说:“我有个主意。”她指着地头的草垛,“把土地雷藏在草垛里,引线接在田埂上,鬼子要是敢踩麦苗,就炸他们个措手不及。再在地里插些假人,穿着咱们的旧衣裳,风一吹摇摇晃晃的,能吓唬他们。”
众人都觉得这主意好。说干就干,男人们在地里埋雷,女人们用稻草扎假人,孩子们给假人戴草帽、系腰带,远远看去,真像有人在地里干活。
果然,没过两天,镇上的巡逻队又来了,这次只有五个鬼子,大概是想偷偷摸摸抓两个人。他们刚走到地头,就看见地里的假人,吓得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等发现是假人,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一脚踩在田埂上——
“轰隆!”草垛里的土地雷炸了,虽然威力不大,却把鬼子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往镇上跑,再也不敢靠近村子。
“英子这招,比真枪还好使!”老郑笑得直拍大腿。
英子红着脸,蹲在地里撒麦种,指尖捻着种子,均匀地播进土里:“只要能保住麦子,啥招都行。”
李明远看着她的侧脸,阳光从草帽缝里漏下来,照在她沾着泥的手上。他忽然觉得,这些麦种比任何武器都重要——有了麦种,就有粮食;有了粮食,人就饿不死;人饿不死,就能跟鬼子耗下去,耗到他们滚出这片土地。
(四)
秋麦出苗的时候,赵文要回二龙山了。临走前,他把造枪和炸药的法子写在纸上,交给李明远:“我哥说,过些日子会派更多人来,教你们打正规战。等把镇上的据点端了,咱们就能安安稳稳种地了。”
李明远握着他的手:“多谢你,赵兄弟。这些日子,你教咱们的不光是造武器,是让咱们知道,鬼子没啥可怕的,只要咱们自己争气。”
赵文笑了:“这叫‘军民一心,其利断金’。你们守着这片地,就是在跟鬼子打仗——他们想抢粮食,咱们就多种;他们想毁庄稼,咱们就护着。粮食就是咱们的子弹,土地就是咱们的阵地。”
送赵文走后,李明远把那张写着法子的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藏在溶洞的石缝里,跟麦种放在一起。“等打完鬼子,”他对英子说,“咱们就用这法子造农具,造水车,让地里长出更多的粮食。”
英子点点头,指着地里的麦苗:“你看,它们长得多好。”
嫩绿的麦苗顺着田埂铺展开,像块绿毯子,风一吹,轻轻摇晃,带着股子钻劲。远处的窑厂里,王铁匠还在叮叮当当打零件,老郑带着孩子们在了望哨上敲锣玩,张大爷坐在晒场上,眯着眼看太阳,烟杆上的铜锅虽然没了,却还习惯性地往嘴里送。
李明远忽然想起赵文说的话,粮食是子弹,土地是阵地。他觉得,这地里的每一棵麦苗,都像一个站着的人,根扎在土里,叶向着太阳,不管风怎么吹,雨怎么打,都倔强地生长着。
这种生长,比任何胜利都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