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窝棚里传来一阵咳嗽,是苏老师醒了。他摸索着走到火堆旁,手里还攥着那布条,借着光眯着眼看:“李小子,你过来看看,这几个伤员的药快没了,明天得去一趟后山的药泉,那里的草药能消炎。”
李明远接过布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很认真。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历史论文,说“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以前只当是句空话,现在才懂——苏老师的布条、王大叔的猎枪、英子没唱完的戏,这些才是历史最实在的模样。
“我去。”他站起身,拍了拍英子的肩膀,“你守着营地,看好孩子们。”
“我跟你一起!”英子立刻站起来,手里还攥着那半块凉饼,“后山我熟,药泉旁边有片竹林,能藏人。”
李明远看着她眼里的光,像看到了刚穿越时的自己——带着点莽撞,却有着不肯认输的劲。他笑了笑:“好,一起。”
两人往松林外走时,老郑从窝棚里探出头:“早去早回,我把柴火给你们留着,回来能喝口热的!”张木匠也醒了,举着把磨好的镰刀:“路上当心,我刚在周围撒了些荆棘,鬼子来了能挡一会儿。”
夜风吹过松林,带着露水的湿气。李明远走在前面,手里的地图被风掀得哗哗响,他却没再看——那些标注的路线、预测的时间,或许都比不上身边这些人的默契。他知道大扫荡会来,知道未来还有无数场硬仗,知道自己或许改变不了最终的胜利时间,就像他没能留住王大叔。
可此刻,看着英子踩着月光往前走,背影倔强得像株顶风的小松苗;想着窝棚里熟睡的孩子、灯下记账的苏老师、磨镰刀的张木匠,他忽然觉得,“无力”或许不是终点。就像淝水之战里,那些冲锋的晋兵,他们未必知道自己能赢,却还是往前冲了;王大叔举着空枪时,大概也没想过自己会被写进谁的记忆里。
穿越者的“先知”给了他看清路的眼睛,却没给他人定胜天的神力。但这些在历史尘埃里挣扎的人,教会了他另一件事——即使知道前路漫漫,即使知道力有不逮,只要一步一步走,总能在松火照得到的地方,走出条属于自己的路。
快到后山时,英子忽然指着天上的星星:“李大哥,你看那颗最亮的,像不像王大叔的猎枪子弹?”
李明远抬头,夜空中正有颗星亮得格外刺眼,像是在回应。他笑了笑,握紧了手里的匕首——那是王大叔留下的,刀鞘上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守”字。
“像。”他说,“它在照着咱们呢。”
或许,这就是他能做的——带着那些历史没记下的名字,带着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在无力改变的洪流里,守住眼前的星火。就像这松火,明明照不亮整个黑夜,却能让围着它的人,看清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