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松井的人!”陈默从缝隙里看了一眼,声音发紧,“带了重机枪,看样子是来真的!”
李明远的心沉到了谷底。松井怎么会找到这里?难道是石婆婆的窝棚被发现了?还是二柱子在路上被盯上了?
“别慌。”老石头的声音很稳,“这山洞有后洞,能通到山背面的乱葬岗,鬼子不知道。”他把最后一个伤员推进后洞,对小石头说,“你带着他们先走,我和陈默、李同志断后。”
“爹!我不走!”小石头攥着手里的步枪,枪身被磨得发亮,“我跟你们一起打!”
“听话!”老石头的声音严厉起来,“账册的抄件还在你身上,那比咱们的命还重要!”
小石头咬着牙,把抄好的账册塞进贴身的口袋,最后看了老石头一眼,转身钻进了后洞。
枪声已经到了洞口,松井的喊叫像破锣:“里面的人听着!交出账册,饶你们不死!不然炸平这山洞!”
“狗娘养的!做梦!”陈默从缝隙里打了一枪,洞外传来一声惨叫。
老石头拍了拍李明远的肩膀:“等会儿我和陈默往外冲,引开他们,你趁机从后洞走,追上小石头,把账册送到主力部队手里。”
“我不走!”李明远急道,“要走一起走!”
“这是命令!”老石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手里有账册的原件,比我们更重要!记住,不管我们能不能出去,这线都得续上——张大夫没走完的路,刘三没做完的事,咱们得替他们做完!”
洞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是鬼子扔了手榴弹,洞口的石头被炸得晃动起来,烟尘弥漫。陈默拉着李明远往洞口退:“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明远看着老石头往枪里压子弹,看着陈默脸上决绝的笑,突然想起张大夫药铺里那盆永远朝着太阳的向日葵,想起刘三在地窖里点燃的那半截烟,想起石婆婆佝偻着背消失在柳树林里的背影。这些人,就像一束束微光,散落在黑暗里,却用自己的光,照亮了别人往前走的路。
“保重!”李明远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钻进后洞。
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还有老石头和陈默的喊杀声,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后洞的通道又黑又窄,时不时有碎石落下,砸在他身上,却疼不过心里的那股揪。
跑出后洞时,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远处的乱葬岗上,小石头正等着他,看见他出来,眼里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爹他……”
李明远没说话,只是拉起她的手,往密林深处跑。手里的砍刀还在,怀里的账册还在,张大夫的焦艾叶、刘三的短刀、陈默的笛声……这些东西像无数根线,在他心里拧成一股绳,拽着他往前,不能停。
枪声渐渐远了,山林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哭泣。李明远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那片焦艾叶,放在鼻尖闻了闻——焦糊的苦味里,竟透出一丝淡淡的回甘。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只要账册还在,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些未说完的话、未走完的路,这场仗,就还得打下去。而他,会带着所有人的念想,把这条暗线,一直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