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政委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个油布包:“这是你的新身份——从北平逃难来的账房先生,姓林。商会会长是个老狐狸,表面上跟鬼子合作,暗地里却跟咱们有过联系,你找到他,提‘清风’二字,他会明白的。”他又递过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防身用,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李明远接过枪,沉甸甸的,比他手里的钢笔重多了。他把枪别在腰后,又将油布包里的身份证明揣好,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这是我整理的鬼子物资清单,从账册上抄的,他们最近缺盐和药品,说不定能从这方面突破。”
周政委翻开本子,上面的字迹工整,数字清晰,连鬼子各小队的领用量都标得明明白白,忍不住赞道:“好小子,心够细的。”
从指挥部出来,赵刚跟了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几块压缩饼干和一把磨得锋利的匕首。
“这匕首是柱子哥的,”赵刚声音闷闷的,“他当年用这玩意儿捅死过三个鬼子。你带着,管用。”
李明远握紧匕首,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踏实了不少。他看着赵刚胳膊上的绷带,想起张婶的话,突然道:“你得好好活着。张婶还等着看你带妞妞去摘野花呢。”
赵刚愣了一下,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放心,我命硬。你也一样,到了黄村别逞强,有事就放信号弹,我带人去捞你。”
回到临时住的窑洞,孩子们睡得正香。妞妞的小脸红扑扑的,手里果然攥着那朵已经有点蔫的黄花。李明远帮她把花小心地别在枕头边,又给其他孩子掖了掖被角。
月光从窗缝钻进来,在地上洒下一道银线。他坐在炕沿,摸着怀里的身份证明,心里突然不怕了。他想起王老先生临走前说的话:“读书人的本事,不止在纸上,更在心里。心里装着光,走到哪儿都亮堂。”
天快亮时,李明远悄悄起身。张婶已经煮好了早饭,还给了他个用油纸包好的菜团子:“路上吃,顶饿。”
赵刚和几个战士在山口等着,牵着两匹瘦马。
“这匹叫‘追风’,”赵刚拍了拍其中一匹马的脖子,“跑起来快得很,遇到危险别犹豫,打马就跑。”
李明远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黑风口。窑洞的烟囱已经冒出了炊烟,孩子们的笑声隐约传来,周政委和张婶站在崖边朝他挥手。
“走了!”他勒了勒缰绳,追风马嘶鸣一声,驮着他冲下山坡,朝着黄村的方向跑去。
风在耳边呼啸,带着清晨的凉意,却吹不散他眼里的光。他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但身后,是需要他守护的人,是他愿意用笔墨和勇气去扞卫的,沉甸甸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