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伊拉”星渊,旋臂末端。
即便是以宇宙的尺度衡量,这里也堪称“偏远”。恒星稀疏得如同撒在墨盘上的几粒微尘,星系间的物质稀薄到近乎绝对真空,背景辐射低得令人心慌,仿佛连时空本身都在此地陷入了某种惰性的沉睡。
“沉寂回廊”,这个名字无比贴切。
曦驾驭着遁光,在几乎没有任何参照物的虚无中穿行。依靠坐标对那微弱求救信号的模糊感应进行导航,过程远比在常规星域旅行要困难得多。这里的空间结构似乎也带着一种“沉寂”的特性,对能量和信息的传递有着天然的阻滞,使得每一次空间跳跃都需消耗更多心力,感知范围也被压缩到极小的区域。
他时刻保持着最高警戒。不仅因为那可能的陷阱,更因为这片星域本身带来的不适感。太过安静了,安静到仿佛连永夜的侵蚀都对此地失去了兴趣。但这种安静,并非祥和,而是一种……失去了所有活力与变化的、绝对的死寂。
终于,在不知多少次校正方向后,坐标的感应变得清晰了些许。他冲出一片广袤的星际尘埃云(这里的尘埃都带着冰冷的、仿佛亘古未动的惰性),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减缓了速度。
那并非预想中的恒星系,也不是任何常规的天体结构。
在前方的虚空中,悬浮着无数巨大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几何结构体。
它们形态各异,有正十二面体、复杂嵌套的球体、无限延伸却不交叉的带状结构、以及许多根本无法用三维空间语言准确描述的奇异形状。这些结构体由某种非金非玉、似光似雾的物质构成,表面流淌着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能量线条,只是这些“线路”并非固定,而是在不断变化、重组,演绎着某种深奥的数学规律。
它们彼此之间,由更多纤细的、同样散发着微光的能量丝线连接,构成了一个无比庞大、无比复杂的立体网络,静静地横亘在死寂的虚空中,覆盖了不知多少光年的范围。
这就是“织法者”的文明造物?
曦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能感觉到,这些几何结构体和能量网络,曾经蕴含着极其强大且高度有序的规则力量。它们并非单纯的建筑或工具,更像是一种……外显的法则实体,是“织法者”将宇宙底层规律以可视化的方式编织、固化的体现。
然而此刻,这片宏伟的法则之网,却呈现出一派破败与死寂。
许多结构体已经碎裂,断口处不再有能量流淌,如同被敲碎的琉璃,内部结构暴露出来,是更多冻结的、不再变化的微观符文。连接它们的能量丝线大多已经断裂,无力地飘荡在虚空中,如同断裂的蛛丝。仅存的一些尚在运转的结构,其表面的能量纹路也闪烁不定,光芒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法则造物之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污渍——永夜的腐蚀痕迹。漆黑的、粘稠的、不断蠕动着的阴影,如同溃烂的苔藓,附着在那些洁白的几何体表面,吞噬着其上的能量纹路,扭曲着其固有的数学规律。一些区域,永夜的腐化甚至已经深入结构体内部,将其从内而外地染成污浊的黑色,并散发出扭曲、疯狂的波动,与原本纯净、理性的法则气息格格不入。
这里显然经历了一场惨烈而绝望的战争,一场规则层面上的对抗。而“织法者”,似乎败了。
曦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还是来晚了?那求救信号,只是这片文明残骸在彻底湮灭前,自动发出的最后回响?
他循着坐标感应的指引,同时也是沿着这片法则网络中相对“完整”的区域,向着其核心地带飞去。越往深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破碎的结构体堆积如山,断裂的能量丝线纠缠如乱麻,永夜的腐化几乎无处不在,只有少数一些区域,还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抵御性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