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边,死寂。
冰冷的雨线,持续不断地砸落,敲打在那具已非人形的躯体上,发出沉闷、粘腻或干脆被吞噬的异响,如同为这场转化敲响的丧钟余韵。
那颗覆盖着蠕动幽蓝菌丝的头颅,连同那两点深邃、死寂的渊瞳,依旧死死“钉”在弱水潭墨黑的死水之上。没有思考,没有情绪,只有一种源于本能的、冰冷的“注视”——如同新生的器官在确认自身血脉的源头。潭面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涟漪,是唯一的“回应”,一种来自更深黑暗的、无声的赞许与确认。
“动。”
一个意念,并非声音,而是如同冰锥直接刺入渊壤般固化的意识核心。它来自潭底,来自那片孕育并掌控一切的墨黑深处。冰冷,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
岸边,那具僵硬如万年玄冰雕琢的躯体,猛地一颤!
不再是之前被无形提线牵动的缓慢转动,而是一种…源自内部渊暗脉络的、生涩至极的能量脉冲。覆盖全身的玄渊之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浓稠墨池,表面瞬间荡开一圈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幽蓝涟漪。
覆盖着蠕动菌丝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起。颈侧玄渊黑曜石般的痂壳与下方冰晶化的组织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砂纸打磨朽骨的“咯…啦…”声。动作笨拙得如同提线木偶初次尝试挣脱丝线的束缚,每一个微小的角度调整都伴随着内部冰晶断裂、渊暗脉络强行拉伸的细微“噼啪”轻响。
胸前那片不断蔓延的玄渊之黑,随着躯体的动作,如同活物的阴影般起伏、收缩、扩张。其下钻探向冰封生命核心的幽蓝脉络,骤然亮起一瞬,贪婪地汲取着核心深处最后一丝被冻结、被转化的枯竭能量,用以驱动这具沉重的“容器”。
渊瞳,那两点深邃的死寂幽光,终于离开了潭面。它们…极其僵硬地…转向了…身下污秽冰冷的碎石滩,转向了…那具躯体的“手”所在的位置——或者说,曾经是“手”的位置。
那双手臂,同样覆盖着不断蔓延的玄渊之黑,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不断增厚的幽蓝冰晶。五指…早已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关节被冰晶覆盖、融合,指尖变得粗钝,覆盖着一层类似颈侧黑曜石痂壳的、但更为粗糙的暗色物质,如同被劣质锻造过的、包裹着冰核的金属爪。
“触。”
新的意念,冰寒刺骨,精准地刺入意识渊壤。
右臂,那包裹着冰与暗的“前肢”,在渊瞳的“注视”下,猛地一抽!整条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抡起,又失控地砸落!
“嘭——喀啦!”
沉重的闷响伴随着冰晶和碎石飞溅!包裹着粗糙暗壳的“爪”深深嵌入冰冷的碎石与污血泥泞之中。其上的玄渊之黑剧烈波动,下方的幽蓝冰晶发出细密的碎裂声。这一击毫无技巧,只有纯粹的、被驱动的蛮力,以及新躯壳对自身力量极度的不适应。被砸中的碎石瞬间化为齑粉,污血被冰晶冻结,又被玄渊之黑吞噬同化。
渊瞳注视着嵌入地面的“爪”,死寂的光泽没有丝毫波动。没有痛感,没有疑惑,只有冰冷的“观察”——对指令执行结果的原始反馈。
“起。”
命令再次降临。
嵌入地面的“爪”猛地发力!覆盖其上的玄渊之黑如同沸腾的阴影,下方的幽蓝脉络疯狂脉动,抽取着核心的能量。整个右臂的冰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僵硬的腰背试图弓起,覆盖着玄渊之黑和幽蓝冰晶的脊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冰层在巨大压力下呻吟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