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哭泉(1 / 2)

那个巨大、狰狞、如同泣血般凝固在黑色岩壁上的“葬”字,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喷吐着冰冷刺骨的绝望气息,狠狠撞进我们早已千疮百孔的眼底。

“葬…” 小王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背上的诸葛青城气息微弱如游丝,滚烫的体温隔着衣衫灼烤着他的后背。

葬。葬身之地。绝死之渊。穿云峡的入口,以最残酷的方式宣告着它的终结意义。

然而,那从幽深裂缝中传出的、空灵清脆的“叮咚”水声,却如同魔咒,固执地钻入耳膜,刺穿着绝望的坚冰。那是唯一的、渺茫的生机之声。

“鬼哭泉…就在里面…” 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狭窄、黑暗、散发着刺骨寒意的裂缝。鬼哭泉,名字如同谶语,那空灵的叮咚,此刻听来,竟真似冤魂幽咽,在浓雾中回荡。

没有退路。身后是毒藤、追兵、吞噬了老吴头的咆哮暗河。前方,是血字警告的绝地,也是唯一可能延续诸葛青城生命的水源。

“进去!” 小王的眼中血丝密布,混杂着巨大的悲痛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他不再看那血字,抱着诸葛青城,如同扑火的飞蛾,第一个侧身挤进了那道仅容一人的狭窄裂缝!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如同瞬间坠入冰窟!裂缝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叮咚”的水声在前方黑暗中清晰传来,带着奇异的回响。空气湿冷得如同实质,带着浓重的岩石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年的腐朽味道。岩壁湿滑无比,布满冰冷的苔藓和凝结的水珠,每一次触碰都带来刺骨的寒意。

我紧随其后,挤入裂缝。黑暗和极度的寒冷瞬间吞噬了感官。只能凭感觉摸索着湿滑冰冷的岩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动。背上的伤口和手掌的刺痛在寒冷中变得麻木,但心头的沉重和诸葛青城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却如同巨石压在胸口。

裂缝内部曲折蜿蜒,如同巨兽的肠道。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前方小王的喘息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光…有光!”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果然,在绝对的黑暗尽头,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幽蓝色光芒,如同鬼火般在前方闪烁!伴随着那光芒,叮咚的水声也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涤荡灵魂的韵律。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冰冷的绝望深渊中重新点燃。我们加快脚步,朝着那幽蓝的光源奔去。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穹顶岩洞呈现在眼前!洞顶极高,悬挂着无数犬牙交错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利剑丛林。洞内并非完全黑暗,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苔藓,如同星辰般密布在四周的岩壁和地面上,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梦幻的幽冥世界。

而在洞穴的正中央,是一方小小的、不过丈许方圆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如同最纯净蓝宝石般的色泽!潭底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同样散发着微弱的幽蓝光芒。最奇异的是,在水潭正中央,有一根从洞顶垂下的、洁白如玉的钟乳石笋。一滴、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石笋的尖端缓慢凝聚、坠落,砸入下方幽蓝的潭水中,发出那空灵清脆、如同天籁般的“叮咚”声!

鬼哭泉!这梦幻般的美景,与它阴森的名字形成了诡异而震撼的对比!

然而,这梦幻的美景之下,却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除了那单调重复的滴水声,再无任何声响。连我们粗重的呼吸,在这片死寂中都显得格外突兀。

“水!” 小王如蒙大赦,立刻抱着诸葛青城冲到潭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一块相对平整、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岩石上。

诸葛青城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他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毫无声息,脸色青紫得如同冻僵的尸体,嘴唇干裂发黑,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肩头包裹的布条被暗红色的污血和粘稠的黄绿色脓液彻底浸透,散发出浓烈刺鼻的甜腥恶臭,那气味混合在洞内冰冷的岩石气息中,显得格外诡异和不祥。

“快!清洗伤口!” 我扑到潭边,双手捧起那幽蓝的潭水。入手冰凉刺骨,如同握着万年寒冰!但这冰冷的触感却让我精神一振。顾不上许多,我立刻解开诸葛青城肩头那令人作呕的包扎。

当布条揭开的瞬间,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我和小王还是倒吸一口冷气!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彻底变成了深紫黑色,肿胀得如同一个熟透即将爆裂的毒瘤!皮肤紧绷发亮,边缘溃烂流脓,黄绿色的脓液混合着暗红的污血不断渗出,散发出比之前浓烈十倍的恶臭!伤口中心深可见骨,周围的血管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黑色脉络,如同蛛网般向胸口蔓延!

脓毒攻心!瘴毒入骨!生机已如风中残烛!

“殿下…” 小王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砸在冰冷的岩石上。

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和巨大的恐惧,用那冰冷刺骨的幽蓝潭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那可怕的创口。潭水接触到腐烂的皮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极其细微的白气。脓血被迅速冲走,露出了骨骼!

没有药!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冰冷的潭水!

“清洗!降温!” 我嘶哑地命令,声音带着哭腔。小王立刻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浸透冰寒的潭水,开始擦拭诸葛青城滚烫得吓人的额头、脖颈、胸口、腋下。

我则持续不断地用冰冷的潭水冲洗伤口。每一次水流冲击,昏迷中的诸葛青城身体都会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时间在死寂和冰冷的绝望中流逝。幽蓝的微光如同鬼魅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垂死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冰冷的潭水起了作用,也许是诸葛青城那非人的意志力再次爆发。

他的身体猛地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溺水般的可怕声响!紧接着,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妖异的、不属于清醒状态的幽光!那不是属于诸葛青城的锐利和深沉,而是一种混乱、狂暴、被剧痛和瘴毒彻底扭曲的疯狂!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向上弓起!力量大得惊人!我和小王猝不及防,竟被他猛地甩开!

“殿下!” 小王惊呼。

诸葛青城猛地坐起,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幽蓝的水潭,眼神空洞而狂乱,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发出破碎、模糊、如同梦呓般的嘶吼:

“火…火!烧!烧过来了!父皇…别烧…啊——!魏忠!狗贼!杀!杀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