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大恩…” 老吴头声音沙哑。
“别说这些,活着最重要。” 我打断他,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诸葛青城,“我们得尽快找到那个土窑洞。”
短暂的休息后,求生欲支撑着我们再次启程。山路更加陡峭崎岖,每一步都如同攀登天梯。背诸葛青城的两个护卫,脚步越来越踉跄,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每一次颠簸,诸葛青城都会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时,前方带路的老吴头低呼一声:“到了!”
拨开一片茂密的枯藤,一个半掩在土坡下的、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黑黢黢洞口出现在眼前。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动物粪便的臊气扑面而来。
这就是猎户废弃的土窑洞。里面狭窄、低矮、阴暗潮湿,地面坑洼不平,散落着枯草和不知名的小兽骸骨。但此刻,它却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是隔绝外面血腥世界的堡垒。
众人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小心翼翼地将诸葛青城和杜衡的遗体抬进去。窑洞深处稍微干燥一些,我们清理出一小块地方,铺上尽可能多的枯草。
安置好诸葛青城,我立刻检查他的伤口。草药的汁液和泥水混在一起,包扎布湿冷。高烧果然来了,他的额头滚烫,身体却一阵阵发冷颤抖,嘴唇干裂起皮。
“伤口必须重新清理!他需要水!需要退烧!” 我焦急地看向老吴头,“这附近能找到干净的水源吗?还有火!我们需要生火!”
老吴头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色:“我记得…翻过前面那个小山梁,有条小溪!火…这附近枯枝应该不少,但生火…烟太大,怕引来追兵!”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没有火,诸葛青城可能熬不过今晚的高烧。生火,可能立刻暴露位置。
“管不了那么多了!” 腹部受伤的护卫咬着牙,“我去找水!老吴,你熟悉地形,找找看有没有特别隐蔽的凹地或者山洞能生火!小王,你警戒!”
伤势稍轻的护卫(小王)立刻点头,握紧了手中卷刃的刀,隐到洞口枯藤后。老吴头也挣扎着起身,去探查地形。找水的护卫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个破瓦罐,踉跄着朝山梁方向走去。
窑洞里只剩下我和昏迷的诸葛青城,以及杜衡先生安静的遗体。昏暗的光线中,诸葛青城痛苦的蹙眉和滚烫的呼吸,都让我心如刀割。我撕下身上最后一块相对干净的里衣,蘸着从瓦罐底刮下的一点泥水,小心地擦拭他干裂的嘴唇和滚烫的额头。
“青城…坚持住…” 我低声呼唤,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们还没到北境…还没为你母妃…为杜先生…为青州那么多枉死的人…讨回公道…你不能倒下…”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模糊地吐出两个字:“…母…妃…”
我的心猛地一缩,巨大的酸楚涌上眼眶。这个在世人眼中冷峻狠戾的七皇子,内心深处最深的痛楚和依恋,依旧是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母亲。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洞外风声呜咽,如同鬼哭。小王警惕的身影在洞口晃动,每一次枯枝被踩断的轻响都让我心惊肉跳。
不知过了多久,找水的护卫终于跌跌撞撞地回来了,瓦罐里装着浑浊的溪水。几乎同时,老吴头也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希望:“后面坡下有个石缝,很深,上面有巨石遮挡!在里面生火,烟会顺着石缝往上走,不容易被发现!”
“太好了!” 我精神一振,“快!生火!烧水!”
小王立刻收集来大量枯枝。在狭窄的石缝深处,小心翼翼地用火石点燃了一小堆火。橘黄色的火焰跳跃起来,带来久违的、令人几乎落泪的暖意。我将瓦罐架在火上,浑浊的溪水渐渐沸腾。
我用滚水仔细清洗了双手和仅有的几块碎布。待水稍凉,开始为诸葛青城重新处理伤口。解开湿冷的包扎布,小心地清洗掉污物和之前的草药。伤口在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边缘红肿,甚至有淡淡的黄色脓液渗出。我的心沉了下去。感染比预想的更严重。
我咬咬牙,将最后一点大蓟汁液和白茅根汁混合,再次厚厚敷上,用滚水煮过的布条重新紧紧包扎好。又撕下仅存的内衫一角,蘸着温热的溪水,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脖颈、腋下,试图物理降温。
“水…水…” 他在昏迷中发出模糊的呓语。
我连忙扶起他的头,用小木勺一点点将温热的溪水喂进他干裂的嘴里。他本能地吞咽着,喉结滚动。
做完这一切,我已是精疲力竭,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抱着膝盖,看着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窑洞里弥漫着血腥味、草药味和烟火气。杜衡先生安静地躺在角落的阴影里。洞外,是永庆帝血腥的统治和无穷的追杀;洞内,是微弱的火苗、昏迷的同伴和沉重的希望。
前路漫漫,荆棘密布。但至少此刻,在这与世隔绝的阴暗土窑里,我们暂时安全,还有一簇温暖的火光。
然而,这份短暂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深夜,当疲惫不堪的众人轮值守夜,昏昏欲睡时,洞口负责警戒的小王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
“有人!”
瞬间,所有人如同被冰水浇头,睡意全无!老吴头猛地抓起刀,扑到洞口。我也紧张地握紧了随身携带的、磨尖的石片。
透过枯藤的缝隙,借着惨淡的月光,只见下方不远处的山道上,几点幽绿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无声地移动着,如同鬼火!
不是火把!是…眼睛!
紧接着,几声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嗷呜——”声,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爪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顺着夜风清晰地传来!
狼!
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