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父亲沙哑的声音带着疲惫。
“父亲,是素素。给您送碗参汤。”我端着刚从厨房取来的汤盅。
门“吱呀”一声开了。父亲苏明远站在门内,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鬓角却已染霜,面容憔悴,眼神黯淡无光。他看到我,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我的主动探望。
“进来吧。”他侧身让我进去。
书房里陈设简单,书架上堆满了书,桌上摊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本摊开的《论语》。我将参汤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书桌,忽然定住。
在几本叠放的书籍下方,露出一个檀木小匣子的一角。那匣子的样式…竟与我在锦灰阁雅室里,诸葛青城放置誊录考卷册子的那个匣子,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诸葛青城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父亲的书房?是巧合?还是…他们之间早有联系?
“素素?”父亲见我盯着书桌出神,疑惑地唤了一声。
我连忙收回目光,强自镇定:“父亲,您身体好些了吗?女儿见您近日咳得厉害,甚是担忧。”
父亲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端起参汤却没有喝。“老毛病了,不碍事。倒是你…”他抬眼仔细看了看我,眼神中带着一丝久违的关切,“前些日子落水后,身子可大好了?婉儿那丫头…唉,为父疏于管教,让你受委屈了。”
父亲语气中的愧疚不似作伪。我心中微动,或许,这是一个切入点。
“女儿没事了。”我轻声说,“只是…只是女儿醒来后,常常梦见一些奇怪的场景,听到有人说…说父亲是被冤枉的…”
“哐当!”父亲手中的汤匙失手掉落在碗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猛地抬头看我,眼中充满了震惊、恐惧,还有一丝竭力压制的激动。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和剧烈的咳嗽。
“冤…冤枉?”他咳得满脸通红,眼中泛起浑浊的泪光,“素素,这些事…莫要再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我们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就好…”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深切的恐惧。
“可是父亲!”我上前一步,急切道,“难道您就甘心背负污名,在这偏远之地了此残生吗?女儿相信您绝不是那样的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
“住口!”父亲突然厉声打断我,随即又因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他扶着桌子,身体摇摇欲坠,眼神却异常严厉地看着我,“素素!你大病初愈,莫要胡思乱想!更…更不要听信任何人的话!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你下去吧!为父累了!”
他的态度如此激烈反常,恐惧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当年的事,绝对不简单!他一定知道什么,甚至可能握有证据,但巨大的恐惧让他不敢吐露分毫。那个檀木匣子,会是关键吗?
我压下心中的波澜,不再追问,低头道:“是女儿莽撞了。父亲请好生歇息,女儿告退。”
离开书房时,我最后瞥了一眼那个檀木匣子。它像一个沉默的谜团,静静地躺在书堆之下,隐藏着可能颠覆一切的秘密。
当夜,我辗转难眠。父亲的恐惧、诸葛青城母亲的血案、三皇子紧逼的爪牙…如同沉重的枷锁。然而,就在我朦胧欲睡之际,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瓦片被踩动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坐起,屏住呼吸。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如鬼魅般从父亲书房的屋顶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
有人夜探父亲书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悄悄下床,蹑手蹑脚地靠近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那黑影身手矫健,在书房门口略作停留,似乎在开锁。他的目标是什么?是那个檀木匣子吗?
就在此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极其细微的动静。一道更快的黑影如同猎豹般从暗处扑出,直取那开锁之人!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只听到短促而压抑的拳脚碰撞声和衣袂破风声。
后来的黑影显然身手更高一筹,几招之后便占了上风,一记重击将先前的黑衣人打倒在地,随即迅速在其身上摸索着什么。就在他得手准备撤离时,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突然暴起,手中寒光一闪!
“小心!”我几乎要脱口而出。
后来的黑影反应极快,侧身避开要害,但手臂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他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未停,闪电般扣住对方手腕一拧,“咔嚓”一声脆响,匕首落地。他紧接着一掌劈在对方颈后,黑衣人软软倒下。
后来的黑影迅速将昏迷的对手拖入角落阴影,然后警惕地环顾四周。月光恰好扫过他的侧脸——虽然蒙着面巾,但那身形,那眼神…是诸葛青城!他竟然亲自在暗中保护?还是说,他也在找那个匣子?
诸葛青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锐利的目光倏地扫向我窗口的方向。我心头一凛,连忙缩回黑暗中,心脏狂跳不止。
片刻后,外面再无动静。我壮着胆子再次看去,院中已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幻觉。只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一丝血腥味,提醒着我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父亲的书房…究竟藏着什么?竟引得两方势力在深夜争夺?诸葛青城受伤了?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吗?而那个倒下的黑衣人,又是谁派来的?是三皇子的人,还是…别的势力?
这一夜,苏府看似平静的宅院下,暗流汹涌,杀机四伏。我知道,我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风暴眼上,而那个檀木匣子,或许就是开启风暴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