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金狄惑主,鼎欲熔金】
咸阳宫的青铜灯盏熊熊燃烧着,仿佛永远不会熄灭一般。每一盏灯盏都被精心雕刻成各种形状,有的是展翅欲飞的凤凰,有的是威武雄壮的麒麟,还有的是优雅灵动的仙鹤。这些灯盏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然而,尽管有这十八盏人鱼膏烛的照耀,大殿中的寒气却依旧萦绕不散。那寒气似乎来自于梁柱之间,透过华丽的装饰和厚重的帷幕,悄然渗透进来。即使是在这明亮的光线下,人们也能感觉到那股寒意,让人不禁打个寒颤。秦始皇一身玄色冕服端坐在龙椅上,十二旒珠串后的目光沉如寒潭,指尖反复摩挲着御案上的青铜虎符 —— 那是昨夜蒙恬加急送来的兵符,上面还沾着骊山战场的硝烟味。
“六国余孽虽灭,但其党羽仍在暗中作祟。” 李斯出列躬身,朝服下摆扫过冰凉的金砖,“骊山机关中枢险些被破,足见天下兵器未绝,人心未稳。臣有一策,可安大秦万世基业。”
满朝文武皆敛声屏气。自昨夜骊山危机后,谁都清楚陛下正为兵权旁落、隐患未除而焦躁。蒙恬手握三十万北军,赵佗镇守南越,若有二心,后果不堪设想。
秦始皇的目光透过珠串落在李斯身上:“李相但说无妨。”
“熔九鼎,铸金人。” 李斯的声音不高,却如惊雷炸响在大殿。他抬起头,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格外醒目,“昔年大禹铸九鼎以定九州,而今六国已灭,九鼎象征的诸侯分封早已过时。不如收缴天下兵器,与九鼎同熔,铸十二金人立于咸阳宫前。一则彰显陛下一统天下之功,二则可尽收民间武备,杜绝叛乱之源。”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哗然。廷尉李斯立刻反驳:“九鼎乃天命所系!自夏商周传承两千余年,熔之则是逆天之举!” 他曾主持修订秦律,最重礼法传承,“昔年秦穆公欲以晋君为牲祭天,尚且因逆天而作罢,何况熔毁天命重器?”
李斯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展开:“《史记?秦本纪》有载,秦襄公立国之初便以三牲祭天,穆公虽未杀晋君,却以百七十七人殉葬。可见我秦人之基业,从来不是靠天命,而是靠铁血手腕。” 他指向帛书末尾,“且近日临洮出现十二长人,民谚曰‘渠去一,显于金,百邪辟,百瑞生’,此乃天意示警,当铸金人以应之。”
秦始皇的指尖停在虎符上。他想起少年时在邯郸为质,亲眼见赵人以青铜鼎烹煮俘虏,那时便知所谓天命,不过是强者的遮羞布。但九鼎毕竟是传国重器,熔毁之事非同小可。他看向站在武将之列的蒙恬:“蒙将军以为如何?”
蒙恬铠甲上的霜雪尚未褪尽,闻言上前一步:“收缴兵器固好,但九鼎乃天下共主之象征。臣请陛下三思。” 他麾下将士多出身六国,贸然熔鼎恐寒了军心。
李斯见状又道:“陛下可知,九鼎之中藏有墨家机关秘钥?” 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众人,“昨日骊山机关中枢的太阳轮,与九鼎基座的纹路暗合。若将九鼎熔化,不仅能断绝六国余孽觊觎之心,更能彻底掌控墨家机关术,永绝后患。”
这句话恰好戳中秦始皇的心事。昨夜太阳轮开裂的景象仍在眼前,那些怨灵般的黑气让他寝食难安。若能掌控机关术,既能加固防御,又能破解其中隐患,何乐而不为?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准奏。命李斯总领熔鼎之事,蒙恬协助收缴天下兵器,十日之内,将九鼎迁至咸阳城外的旧熔炉遗址。”
散朝后,巴清在宫门外拦住李斯。她刚从骊山赶回咸阳,肩头的玄鸟巫纹仍带着淡淡的灼痛感:“李相可知九鼎之下镇压着什么?贸然熔毁,恐引祸端。”
李斯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巴清姑娘多虑了。陛下意已决,你我只需遵旨行事即可。” 他转身便走,宽大的袍袖扫过阶前的玉人雕塑 —— 那是去年祭祀时所用的玉俑,替代人牲的祭品,此刻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巴清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她想起昨夜在机关室看到的怨灵黑气,又想起家族古籍中记载的 “九鼎镇殷魂” 之说,总觉得李斯的提议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二:炉起青烟,坑现旧骨】
咸阳城外的旧熔炉遗址,历经岁月沧桑,早已荒废多年。这里曾是商鞅变法时期铸造兵器的地方,见证了那段风起云涌的历史。
巨大的黏土熔炉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盘踞在空地中央。它的身躯庞大而威严,仿佛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炉壁上,青铜熔化后的焦痕依然清晰可见,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也是历史的见证。
时光荏苒,十日之后,这片荒芜之地迎来了一场盛大的仪式。数十匹骏马如疾风般疾驰而来,马蹄声震耳欲聋,扬起一片尘土。每匹马都膘肥体壮,毛色鲜亮,它们的缰绳紧紧地握在骑手手中,仿佛在等待着一个重要的使命。
在骏马的身后,是一尊尊庄重而神秘的九鼎。这些鼎体积巨大,每一尊都需要四名壮汉才能抬起。鼎身的饕餮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狰狞的图案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传说和神秘的力量。
当九鼎被缓缓放置在旧熔炉遗址上时,整个场面都显得庄严肃穆。人们静静地凝视着这些古老的器物,心中涌起一股敬畏之情。它们不仅是历史的遗物,更是一种文化的象征,承载着古人的智慧和勇气。
李斯站在熔炉旁,看着工匠们清理炉内的积灰,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他昨夜已悄悄派人探查过,熔炉底部确实与骊山机关中枢相连,只要熔化九鼎,就能找到墨家机关的核心图纸。至于巴清的警告,他只当是妇人之仁 —— 秦人本就有人牲殉葬的传统,即便有什么镇物,也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怨灵罢了。
“李相,炉底有异常!” 一名工匠突然惊呼,手中的铁铲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
李斯立刻上前,只见熔炉底部的积灰被清理干净后,露出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墨家榫卯纹路,与骊山机关室的纹路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石板边缘有明显的撬动痕迹,似乎有人曾打开过。
“撬开它!” 李斯下令。
四名工匠合力撬动青石板,一股腐朽的恶臭瞬间喷涌而出,呛得众人纷纷后退。石板之下并非想象中的机关通道,而是一个深约丈许的土坑,坑中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具骸骨,每具骸骨都呈屈肢状,双手被铁链缚在身后,骨骼上还残留着灼烧的痕迹。
“人牲献祭坑……” 巴清恰好赶到,看到坑中的骸骨,脸色瞬间惨白。她曾在家族古籍中见过类似记载,殷商时期常用活人祭祀天地,没想到秦代仍有此陋俗。
李斯的瞳孔骤缩,他没想到会挖出这种东西。但事已至此,绝不能半途而废。他强作镇定:“不过是些旧朝的殉葬者罢了,不足为奇。” 他看向工匠,“继续清理,莫要耽误了熔鼎工期。”
“这不是普通殉葬者。” 巴清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骸骨碎片,“你看这骨骼上的齿痕,是被活活咬死的。还有这颅骨上的孔洞,是用青铜锥凿开的,里面灌满了丹砂 —— 这是殷商巫祭的‘血祭’仪式。”
她的话让众人不寒而栗。秦景公大墓曾出土过一百八十六具殉人骸骨,其中二十具便是作为人牲使用的,但如此诡异的祭祀方式,却从未见过。蒙恬闻讯赶来,看到坑中的骸骨,眉头紧锁:“此事非同小可,当奏明陛下。”
李斯却拦住他:“蒙将军,熔鼎铸金人乃是陛下亲定的大事,岂能因这些陈年骸骨半途而废?” 他压低声音,“何况这些骸骨若上报,只会引起朝野恐慌,于国不利。不如先将它们妥善安葬,待事成之后再奏明陛下不迟。”
蒙恬犹豫了。他深知秦始皇的脾气,若此事办砸,不仅李斯难辞其咎,自己也会受到牵连。最终,他点了点头:“便依李相所言,但需派专人看管,不得有误。”
李斯松了口气,暗中却对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会意,悄悄退到人群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哨子,轻轻吹了一声。不远处的密林里,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巴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疑虑更重。她走到献祭坑边,仔细观察着骸骨的排列方式,突然发现这些骸骨的位置恰好形成一个诡异的阵法,与三星堆太阳轮的芒刺方位完全吻合。更让她心惊的是,坑底的泥土中渗出一丝淡淡的黑气,与骊山机关室的怨灵气息如出一辙。
【三:骨语诉冤,鼎鸣示警】
深夜的熔炉遗址格外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 “噼啪” 声和工匠们的鼾声。巴清悄悄溜出营帐,再次来到献祭坑边。坑中的骸骨已被盖上一层薄土,但那股腐朽的恶臭仍未散去,混杂着淡淡的水银味。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青铜罗盘,放在坑边的青石板上。罗盘指针立刻疯狂转动,最后指向坑底的中心位置。巴清深吸一口气,用铁铲轻轻拨开泥土,露出一具较为完整的骸骨。这具骸骨的胸骨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与她肩上的玄鸟巫纹隐隐呼应。
“是殷商巫祭的‘镇魂符’。” 巴清喃喃自语。她想起家族古籍中记载,殷商灭亡后,周武王曾用九鼎镇压殷商怨灵,而这些人牲,恐怕就是用来加固封印的祭品。如今李斯要熔毁九鼎,无疑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