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雍州鼎突然剧烈震颤,汞液顺着裂纹喷涌而出。在分铸的鼎耳与鼎身结合处,汞液形成漩涡状回流,显然是铸造时的缝隙所致。巴清瞳孔骤缩,那些汞流竟自动汇成长城关隘的轮廓,最醒目的狼山关位置咕嘟冒泡,凝结出一个模糊的狼头虚影,獠牙处泛着楚地巫蛊特有的磷光。
“相国大人可知,” 巴清缓缓起身,袖口暗扣的墨家机关悄然启动,青铜构件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殷人铸鼎时会将国运谶语铸于夹层?” 她突然将手中青铜剑掷向鼎身,剑尖精准刺入分铸时预留的薄弱点,铜屑簌簌落下,露出细密的夔龙纹铭文,“此鼎铭文记载:‘胡尘起于西,长城血化汞,戊申年春,烽燧尽绝’。”
秦始皇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如玉石,旒冕上的白玉珠玑碰撞得愈发急促。他看向巴清的眼神复杂难辨,既有对天命的忌惮,又藏着对这神秘女子的探究。当晨光完全涌入大殿时,众人惊骇地发现,鼎耳的裂纹已延伸至殿柱,在龙纹雕刻处凝成半个 “胡” 字,笔画间渗出的汞液在地面聚成微型的长城烽燧,连烽燧旁的导流陶瓦都清晰可见。
太祝令突然瘫软在地,指着殿外尖叫:“日中有黑气!是天狗食日之兆!” 众人抬眼望去,果然见一轮白日被暗影侵蚀,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与鼎身裂纹形成诡异的呼应。李斯趁机跪倒:“陛下!此乃妖女作祟,请即刻将巴清打入天牢,以狗血泼鼎驱邪!臣已备好桃木剑与黑狗血!”
【三:谶语初显】
“放肆!” 李斯厉声呵斥,袍袖翻飞间甩出一枚青铜符牌,符面刻着墨家 “连坐法” 的铜契形制,边缘有细密的锯齿用于核验真伪。“祭祀重地妄谈谶语,巴清你可知罪?” 符牌落地的瞬间,殿外涌入一队持戈侍卫,甲胄上的玄鸟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脖颈处皆系着与李斯同款的五彩丝绦,丝绦末端的青铜铃随着动作轻响。
巴清不退反进,指尖在鼎耳裂纹处轻轻一弹,启动了藏于指甲盖的墨家机关。三枚细如牛毛的青铜针破空而出,针身布满菱形倒刺,精准钉住李斯抛来的符牌,针尖泛着克制巫蛊的艾草汁液:“相国大人若真心护佑大秦,为何要在鼎身暗涂楚地巫蛊之血?” 她猛地扯开鼎下的锦垫,垫角赫然露出暗红色污迹,边缘呈现蛇鳞状纹路,“此乃端午炼制的蛇蛊之血,需以活蛇胆汁调和,遇汞则显,恰是裂纹异变的根源!”
秦始皇的目光如寒冰刺向李斯,御座前的地砖突然渗出汞珠,顺着砖缝连成细线。巴清注意到汞线在模仿长城的走向,经过 “苏独仑”“增龙昌” 等障城标记时会自然分流,与布防图上的记载完全吻合。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狼山关位置的汞珠突然爆裂,溅起的银雾中浮现出模糊的兵戈虚影:匈奴骑兵的弯刀反射着月光,秦军戍卒的长戟折断成两截,烽燧台在黑雾中坍塌,台顶的陶瓦筒滚落山坡。
“陛下!” 蒙恬的副将踉跄闯入,左臂不自然地扭曲,伤口处泛着青黑肿胀,肿胀处呈现出蛇鳞状纹路。“匈奴骑兵昨夜已突破外围防线,狼山关守将战死!末将突围时中了巫蛊,沿途见烽燧信号被黑雾阻断,传讯兵皆口鼻出血而亡!” 他解下腰间皮囊,倒出半截断裂的烽燧信号箭,箭杆上缠着黑色丝线,末端系着一小撮狼毛,“这是在守将尸身上发现的,箭杆涂有特殊药膏,遇热即散发出迷惑烽燧信号的烟雾。”
青铜巨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所有裂纹同时亮起银光。巴清发现光芒在鼎身形成的图案,竟与秦长城的版筑夯层纹理一致,每层厚度约五至十厘米,与考古发现的固阳秦长城完全相同。她眼睁睁看着最粗壮的一道裂纹顺着地面延伸,如毒蛇般攀上御座的龙纹柱,在秦始皇的旒冕上划出细微痕迹。帝王头顶的十二旒珠突然齐齐颤动,白玉间渗出缕缕血丝般的汞液,滴落在玄色龙袍上晕开暗花。
“阿清,” 秦始皇的声音异常平静,伸手摘下头顶的旒冕,露出额间因常年戴冠而生的浅痕,“你看这冠冕裂纹,像不像长城的走势?”
巴清喉间发紧,那裂纹从冠冕前端的珠旒一直延伸到后侧的系带,断裂处恰好对应着布防图上最薄弱的雁门关 —— 那里的长城采用简易版筑工艺,夯层间未加碎石加固。而此时,鼎中汞液突然沸腾如开锅,顺着所有裂纹凝成四个篆字 ——“亡秦者胡”,笔画间游动着细小的血色虫影,正是楚地巫蛊中最阴毒的金蚕蛊迹象,虫影爬行的轨迹与匈奴骑兵的进攻路线完全吻合。
太祝令抱头哀嚎:“天命已定!昔年周鼎迁商,商鼎迁周,今秦鼎自裂,国祚将尽啊!” 话音未落便七窍流血倒地,脖颈处浮现出细密的虫爬状红痕。李斯趁机爬向御座:“陛下!此乃妖术障眼法!臣愿携巫祝团以狗血、桃木驱邪,定能保住九鼎灵验!这些都是墨家余孽的阴谋!”
【四:暗潮汹涌】
李斯脸色惨白如纸,却仍强作镇定地叩首,袍袖滑落露出小臂上的青黑纹路,纹路形状与匈奴狼头旗上的獠牙纹如出一辙:“陛下明鉴!此乃巴清勾结六国余孽伪造的谶语!” 他突然指向巴清腰间的玉佩,“此女随身携带的楚式龙纹佩,便是通敌铁证!臣昨夜见她与匈奴密使在殿外私语!”
巴清冷笑一声解下玉佩掷于地上,玉坠碎裂的刹那,从中滚出一卷细如发丝的竹简,用墨家特制的防腐油脂密封 —— 这种油脂以桐油混合蜂蜡制成,可隔绝湿气千年不腐。秦始皇展开竹简的手指微微颤抖,那竟是匈奴左贤王与楚系旧部的密约,墨迹未干的字里行间写着:“来年三月戊申,以巫蛊破长城烽燧,里应外合直取咸阳。先夺狼山关,毁苏独仑障城,断渔阳粮道”,落款处赫然有李斯的阴文私印,印泥中混着五毒粉末,在晨光下泛着幽蓝光泽。
“蒙恬军报三日前便已送达咸阳,” 巴清步步紧逼,青铜鼎的裂纹在她身后持续蔓延,汞液在地面组成完整的匈奴狼头图腾,狼眼位置恰好对应着长城的两个缺口,“相国却扣下不报,反而在九鼎暗涂巫蛊之血,莫非早已知晓今日之变?” 她突然扯断李斯腕上的五彩丝绦,露出里面用朱砂写的符咒,“这‘牵魂咒’需以施咒者精血绘制,相国敢让医官查验指尖是否有朱砂残留吗?更不敢让人查验这丝绦上的青铜铃吧?那上面刻的根本不是北斗七星,而是匈奴的狼星纹!”
汞液突然顺着裂纹喷涌而出,在大殿中央聚成旋转的银柱。巴清在银光中隐约看见无数兵戈相向的幻影:匈奴骑兵的弯刀上挂着秦军首级,长城烽燧在黑雾中崩塌,咸阳城头插着狼头大旗。最清晰的是幅画面:李斯与匈奴使者在密室交易,案上摆着与殿中巨鼎同款的青铜小鼎 —— 那是用失蜡法铸造的仿制品,鼎耳已刻好 “亡秦者胡” 四字,鼎底刻着楚地巫蛊的血祭符咒。
当银柱散去时,九尊鼎耳的裂纹已全部连成一线,在地面组成完整的长城布防图,每个关隘处都有汞珠闪烁。渔阳、狼山关等地的汞珠格外明亮,珠体中隐约可见烽燧的虚影。秦始皇突然按住腰间的佩剑,剑鞘上的鲛鱼皮在汞光中泛着幽蓝,剑柄龙首吐出的铜舌正对着李斯咽喉 —— 这把剑采用复合范技术铸造,剑格处的蟠螭纹与九鼎纹饰同源。
“传朕密令,令巴清即刻持虎符前往长城,协助蒙恬彻查巫蛊案。” 帝王的声音冷得像关外寒风,目光扫过跪地的李斯时带着杀意,“相国则留下,与太祝令一同看管九鼎 —— 没有朕的旨意,寸步不得离开祭祀殿。” 他特意加重 “看管” 二字,侍立的侍卫立刻上前收走李斯的玉印,印绶上的紫色绶带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巴清转身离去时,余光瞥见李斯袖口滑落的青铜小鼎,那鼎耳的裂纹竟与殿中巨鼎一模一样,底部刻着楚地巫蛊的 “血祭” 符咒。而御座上的秦始皇正用指尖蘸取冠冕上的汞液,在掌心画出残缺的卦象,嘴角勾起令人心悸的弧度,旒冕阴影下的眼睛亮得吓人 —— 那是发现猎物的眼神。
殿外的风突然变得凛冽,吹动祭祀殿的青铜铃铎发出哀鸣。巴清握紧怀中的《归藏易》残卷,书页间夹着的长城烽燧图在风中翻动,某处以朱砂标记的关隘恰好与鼎耳最后的裂纹断点完全重合 —— 那是尚未建成的直道起点云阳,夯土层刚刚筑起三尺,是匈奴最可能突破的防线。身后传来李斯绝望的嘶吼:“陛下不可信妖女!她是墨家余孽,要毁我大秦根基啊!”
巴清踏出殿门的瞬间,晨光突然刺破云层,将她的影子投在地面,与九鼎在地面形成的汞纹长城重叠。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寅时四刻,正是巫蛊之术最盛的时辰,而长城方向的天际线,已泛起诡异的血色。她翻身上马时,腰间墨家机关发出轻微的嗡鸣,那是预警装置在提示前方百里内有大量巫蛊气息 —— 机关盒里的艾草试纸已变成深紫色,这是楚地特有蛊毒的反应。马蹄声渐远,祭祀殿的铜铃仍在风中呜咽,如同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