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巫山深处,峡谷两侧陡峭的岩壁之上,那些风化剥落的巨大岩层之后,无数点幽绿色的磷火,如同沉睡的星河,骤然亮起!
【三、幽骑裂空】
轰隆——!
青铜巨鼎那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打开了幽冥的闸门!鼎口炸起的黑红色汞浪尚未落下,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刺骨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战场!
这风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土腥味、铁锈味和尸骸腐朽的恶臭!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血腥与硫磺气息!赤霄军士兵和楚军尸兵同时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动作都不由自主地一滞!
高台之上,巴清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按在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束缚的青铜鼎足上,右手拄着赤霄剑才勉强支撑身体。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鲜血不断溢出,颈侧的青铜鼎烙印灼热得仿佛要融化肌肤!每一次鼎身的剧烈震动,都像一柄巨锤狠狠砸在她的灵魂深处!鼎中那六名叛徒被活祭时产生的滔天怨念和痛苦,如同狂暴的毒蛇,在她识海中疯狂撕咬!
但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道从鼎腹纵目射出、直冲天际的暗红色光柱!那光柱穿透峡谷的黑暗,如同指引幽冥的灯塔!
嗡……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峡谷两侧的岩壁深处响起!那声音并非金属的嘹亮,而是如同巨兽骸骨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沉闷呜咽,充满了死亡与岁月的沧桑!
随着号角声,巫山峡谷两侧陡峭如刀削的岩壁之上,那些刚刚亮起的、如同星河般密集的幽绿色磷火,骤然动了起来!磷火迅速汇聚、移动,勾勒出一个个清晰的、高大却扭曲的轮廓!
那并非活物!
那是一队队……身披残破青铜甲胄、手持锈蚀青铜长戈、胯下骑着只剩下森白骨架战马的——骑士!它们的身体在幽绿的磷火映照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虚幻感,如同烟雾凝聚而成,唯有那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两团跳跃的幽绿鬼火!它们无声地从岩壁的阴影中、从风化剥落的巨大岩石后“流淌”而出,数量之多,瞬间遮蔽了两侧的崖壁!
阴兵!殷商时代战死于此、被秘法禁锢的阴魂战骑!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喊杀声,只有骨马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绿火,马蹄踏在虚空中,发出沉闷的、如同擂动破鼓般的“咚!咚!咚!”声!这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死神的战鼓,敲打在每一个生者的心头!
峡谷中的风更急了,卷起地上的沙尘枯骨,发出呜咽般的呼啸。阴兵的战阵如同两道从地狱涌出的幽绿洪流,无声而迅疾地俯冲而下!它们的目标,并非高台,而是峡谷中那片正在疯狂进攻的楚军黑色尸潮!
“阴…阴兵借道?!”下方浴血苦战的蒙川看到这一幕,骇得魂飞魄散!他身边的赤霄士兵也全都呆若木鸡,忘记了厮杀!
楚军那原本悍不畏死的尸兵,在感受到这股来自幽冥的恐怖威压时,动作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它们空洞的眼眶望向两侧俯冲而下的幽绿洪流,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那面巨大的玄鸟尸旗,旗面上燃烧的幽绿火焰也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强烈刺激!
“稳住!稳住!不过是幻术!”楚军阵中,一名身披黑袍、脸上绘满诡异符文的巫师嘶声大吼,试图稳住阵脚。他挥舞着骨杖,口中念念有词,骨杖顶端一颗黑色晶体散发出幽光,试图干扰俯冲的阴兵。
然而,他的努力是徒劳的。
第一队阴骑兵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入了楚军尸兵的左翼!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只有一片死寂的穿透!
幽绿的阴骑兵如同虚幻的烟雾,轻易地“穿”过了前排尸兵的身体!但就在穿过的瞬间,那些被穿透的尸兵,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动作瞬间僵硬,眼眶中的凶光熄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它们身上并未留下任何伤痕,但魂魄却被那幽绿的磷火瞬间吞噬、湮灭!而阴骑兵穿过尸兵身体后,它们虚幻的身影似乎凝实了一丝,眼窝中的绿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更多的阴骑兵洪流从两侧撞入尸潮!它们无声地穿梭、切割、吞噬!所过之处,成片成片的尸兵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无声无息地倒下!它们手中的锈蚀青铜戈划过尸兵的身体,并非物理伤害,而是直接带走其残存的凶魂戾魄!楚军的黑色尸潮,如同被投入滚汤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那面巨大的玄鸟尸旗疯狂地挥舞着,旗上的青铜玄鸟似乎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尖啸,试图对抗这来自幽冥的力量。但阴兵的数量太多了!它们如同无穷无尽的幽绿色蝗虫,将楚军阵型彻底淹没!
高台之上,巴清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她看着下方如同热汤沃雪般崩溃的楚军尸潮,眼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凝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阴兵在吞噬楚军尸兵凶魂后,力量在增强,同时,一股更加混乱、狂暴的意念,正透过青铜鼎,疯狂地冲击着她的心神!这些殷商阴兵,绝非温顺的猎犬!它们是被唤醒的、渴求血食的饿狼!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四、血旗相噬】
战场之上,那面被幽绿阴兵洪流包围的巨大玄鸟尸旗,在疯狂的挣扎中,旗面上的幽绿火焰陡然暴涨!青铜玄鸟仿佛要挣脱布帛的束缚,发出无声的尖厉咆哮!它双翅猛地一震,旗面猎猎狂舞,一股极其精纯、极其阴冷的尸煞之气骤然爆发!
这股气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扫过附近一片区域的阴骑兵!那些被波及的阴骑兵虚幻的身影猛地一滞,如同烟雾被狂风吹散,变得模糊不清,眼窝中的绿火也瞬间黯淡下去!它们似乎对这种精纯的尸煞本源之力极为忌惮!
“桀桀桀!”楚军阵中的黑袍巫师见状,发出刺耳的尖笑,“神鸟护佑!尸煞本源,克制阴魂!给我炼化了这些鬼东西!”他再次挥动骨杖,引导着玄鸟尸旗散发出的精纯尸煞,试图反噬周围的阴兵。
然而,就在玄鸟尸旗的尸煞之气压制住周围阴兵,旗手奋力挥舞战旗,试图重新凝聚溃散的尸兵残部时——
嗡——!!!
高台之上,巴清手中的赤霄剑猛地发出一声高亢激昂的长鸣!剑身之上,“诛暴秦”三个血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
这血光并非指向楚军,而是如同受到牵引一般,猛地射向中军高台顶端——那面象征着赤霄军、在夜风中猎猎飘扬的赤红色军旗!
赤红的旗面在血光照射下,瞬间变得晶莹剔透,仿佛由红玉雕成!旗面上那尊由巴清亲自设计、代表赤霄军魂的青铜巨鼎图腾,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骤然亮起青金色的光芒!鼎腹正中的纵目,更是射出一道凝练的青金色光柱!
这道青金光柱,并非射向敌人,而是跨越虚空,精准地照射在那面正在散发尸煞之气、试图反扑的玄鸟尸旗之上!
嗤——!!
如同冷水泼入滚油!那玄鸟尸旗散发出的精纯尸煞之气,被赤霄军旗射出的青金光柱瞬间洞穿、中和!玄鸟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旗面上的幽绿火焰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就在玄鸟尸旗被压制的瞬间,周围的幽绿阴兵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忌惮,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扑向那面旗帜!
数十名阴骑兵同时将虚幻的、燃烧着绿火的锈蚀青铜戈,狠狠刺向那面巨大的玄鸟尸旗!
没有布帛撕裂的声响!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面材质坚韧、蕴含着强大尸煞的黑旗,在被数十柄虚幻的青铜戈刺中的刹那,旗面并未破裂,而是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旗面上那只青铜玄鸟图腾,在荡漾中痛苦地扭曲、变形!幽绿的火焰被阴兵枪戈上的绿火疯狂地撕扯、吞噬!
更令人惊骇的是,赤霄军旗射出的那道青金色光柱并未收回!它如同无形的桥梁,牢牢锁定着玄鸟尸旗!而赤霄军旗本身的旗面,也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那尊亮起的青铜鼎图腾,仿佛产生了巨大的吸力!
嗡——!!!
一声奇异的共鸣震颤响彻战场!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玄鸟尸旗旗面上那痛苦扭曲的青铜玄鸟图腾,连同那被撕扯吞噬的幽绿火焰,竟化作一股凝练的、青黑色交缠的能量流,顺着赤霄军旗射出的青金光柱,被强行抽取、倒灌而回,疯狂地注入赤霄军旗之中!
赤霄军旗那赤红的旗面,如同沸腾的血液!军旗顶端的青铜鼎图腾疯狂地旋转、吞噬着这股倒灌而来的青黑能量!鼎身纹路光芒大盛,青金色与吞噬而来的青黑色剧烈交织、融合!
同时,赤霄军旗的旗杆顶端,那原本只是悬挂军旗的金属矛尖,竟在吞噬能量的过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塑形、凝固——最终化为一只展翅欲飞、通体由青铜铸就、双目燃烧着青金与幽绿交织火焰的——玄鸟雕像!
新生的玄鸟雕像取代了原本的矛尖,昂首向天,双翼怒张!而赤红的旗面上,原本孤立的青铜巨鼎图腾下方,赫然多出了一只振翅的玄鸟!玄鸟的利爪紧紧扣住鼎耳,鸟首高昂,仿佛在驾驭着这尊巨鼎!
青铜鼎与青铜玄鸟,以一种诡异而和谐的方式,在赤红的军旗之上融为一体!一股全新的、混合了赤霄军不屈战意、殷商阴兵凶戾、以及玄鸟尸旗尸煞本源的强大气息,从融合完成的军旗上轰然爆发!
原本还在疯狂攻击的幽绿阴兵,在这面融合新旗出现的瞬间,齐刷刷地停止了动作。它们空洞的眼窝望向高台上那面猎猎飘扬的新旗,眼窝中的绿火剧烈跳跃着,仿佛在辨认,在臣服。下一刻,它们如同得到了无声的号令,整齐划一地调转马头(如果那骨马还能称之为马的话),不再攻击残余的楚军,而是如同退潮般,无声而迅疾地向着峡谷两侧的岩壁阴影中“流淌”而去,迅速隐没在黑暗之中,只留下满地失去魂魄、彻底僵死的楚军尸兵残骸。
战场上,死寂一片。只有赤霄军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那尊青铜鼎与青铜玄鸟的融合图腾,在残月的微光下,散发着妖异而威严的光芒。
蒙川拄着刀,望着那面焕然一新的军旗,望着旗杆顶端那只青铜玄鸟,又看了看满地楚军的“尸体”,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台之上,巴清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晃,拄着剑单膝跪倒在地。她剧烈地咳嗽着,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玄甲。颈侧的青铜鼎烙印,灼热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仿佛刚刚吞噬了什么不该吞噬的东西。
她抬起头,望向那面融合了阴兵与尸旗力量的赤霄新旗,旗杆顶端,那只青铜玄鸟冰冷的眼眸,仿佛正穿透黑暗,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