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幅:蒸汽升腾的鼎口上方,隐约有扭曲的人形虚影挣扎欲出,却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向鼎中。
第四幅:鼎口处,缓缓滴落一滴晶莹如泪、却泛着血光的银色液体!
这些图案连贯起来,构成了一幅清晰而骇人的流程——以活人投入巨鼎焚烧,萃取其精魄,最终凝结出某种银色液体!
这根本不是什么辅助丹方!这是赤裸裸的、源自殷商最黑暗年代的——活人献祭萃取“血汞精魄”的仪式记录!徐福送来的龟甲丹方背面,竟隐藏着如此血腥禁忌的巫祭图谱!
巴清握着龟甲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冰冷的龟甲几乎要灼伤她的掌心!徐福…他索要百斤玄汞精粹是假,他真正想要的,是启动这座“祭炉”!是效仿这龟甲背面的殷商秘法,以活人精魄为薪,炼制出某种更可怕、更邪异的“血汞”之物!所谓的“玄磁神石”,所谓的“九旋归元阵”,恐怕都是为了完成这场活祭而设!
“夫人?” 墨离和墨衍察觉到巴清的异样。
巴清猛地将龟甲翻面,指着背面那血腥的线刻图案,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徐福要的不是汞…是人!是七条人命!填进这座炉子!用殷商邪术,炼他的‘丹’!”
石室内死一般寂静。炉壁上那些扭曲的符咒,在幽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狞笑着。地上那七个人形凹陷,如同七张饥饿的巨口,散发着噬人的寒意。
【三、血祭未启炉先鸣】
工坊内其它熔炉的火光昼夜不息,热浪扭曲着空气,将工人们疲惫而焦虑的身影映照在污浊的石壁上,如同炼狱中的鬼影。沉重的喘息、铁器的碰撞、汞珠滴落的“滴答”声,汇聚成一曲绝望的挽歌。七日百斤玄汞精粹的重压,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而那座阴森禁忌的“祭炉”石室,却成了另一个无声的战场。巴清、墨离、墨衍以及几位最核心的墨家工匠,围绕着那座黑沉沉的巨炉和地上七个人形凹陷,正进行着一场与时间、与疯狂、与鬼神角力的搏斗。
“地脉!” 墨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炉子下方新掘开的深洞,声音沙哑,“咸阳地处渭水冲积,地下百丈深处有古河道遗迹,积年累月,沉积地煞阴寒之气!虽非真正的地火煞气,但其阴寒酷烈,或可勉强替代‘生灵精魄’引动大阵!只是……” 他望向巴清,眼中是深深的忧虑,“只是引煞入炉,凶险万分,阴煞反噬,轻则炉毁人亡,重则…污秽蔓延,整个工坊化为死域!”
“没有只是!” 巴清斩钉截铁,她站在炉顶那深不见底的孔洞旁,玄色劲装上已沾满尘土和汗渍,“用玄磁神石稳住阵眼!用最上品的纯汞为引!墨衍,你带人继续加深地脉通道,务必在明日日落前,将煞气引流口对准炉底核心阵枢!墨离,你负责调配所有可用的纯汞,准备启动炉阵!其余人等,加固炉身所有管道连接,尤其是泄压阀!绝不能让阴煞失控反冲!” 她的命令清晰而冷酷,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压下了那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龟甲丹方背面的血腥人牲图案如同烙印在她脑海深处。徐福的阴谋,楚人的暗影,李斯的毒计,如同毒蛇缠绕。启动祭炉,引地煞炼汞,是九死一生的险路,但更是唯一能避开那七条人命、粉碎徐福血祭图谋的绝地反击!她不能退!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不仅是她,更是这工坊内外数千条性命!
时间在死寂与爆裂的劳作中流逝。墨衍带着几个胆大心细的工匠,如同地底的穿山甲,不断向下挖掘、加固通道。阴寒的气息越来越重,通道深处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小的黑色霜花。墨离指挥着工人,将一桶桶提纯到极致的银亮汞液,小心翼翼地注入“祭炉”底部预设的巨大汞池。那两块“玄磁神石”被嵌入石室地面法阵的核心阵眼,冰冷的吸力扩散开来,炉壁上那些扭曲的符咒似乎亮了一丝。
第三日黄昏,地煞引流口终于打通!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淡淡灰黑色、仿佛无数细小冰晶组成的阴寒气流,如同来自九幽的毒蛇,嘶嘶地从通道口涌入,被法阵和玄磁神石的力量引导着,缓缓注入炉底!
“准备——启阵!” 墨衍嘶声高吼,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巨大的机括齿轮咬合声在炉身内部沉闷响起,如同巨兽苏醒的骨骼摩擦。炉壁上镶嵌的暗绿宝石骤然亮起,散发出惨绿幽光。炉底汞池剧烈沸腾,银亮的汞液在阴寒煞气的冲击下,竟然泛起了诡异的幽蓝色泽!整个炉身开始剧烈震颤,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处的缝隙中开始渗出丝丝缕缕混合着灰黑气息的汞蒸汽!
“稳住!注入纯汞!维持炉心温度!” 墨离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大吼。工人们奋力摇动巨大的青铜阀门,将更多汞液注入。
巴清站在炉顶孔洞旁,手持一支特制的青铜长钎,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恐怖震颤,面纱早已被汗水浸透。她死死盯着下方那翻涌着幽蓝光泽的汞池,心神紧绷到极致。突然!炉壁上一根承受着最大压力的青铜管道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连接处一颗镶嵌的暗绿宝石“啪”地炸裂!一股混合着浓烈阴寒煞气和剧毒汞蒸汽的灰黑色气流如同失控的狂龙,从那破裂处猛地喷涌而出,直冲石室顶棚!
“不好!泄压阀!” 墨衍目眦欲裂!
千钧一发之际!巴清动了!她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同离弦之箭,竟纵身从那炉顶孔洞一跃而下!下方,是翻滚着幽蓝剧毒汞液和恐怖阴煞的死亡熔炉!
“夫人!” 墨离等人的惊呼被淹没在炉体的轰鸣中。
巴清的身体急速下坠,玄色身影瞬间被浓烈的灰黑汞雾吞没。她没有坠入汞池,而是凭借惊人的腰力和对炉内结构的熟悉,双脚精准地蹬在炉壁内侧一处凸起的青铜支架上!身体借力反弹,手中那支青铜长钎灌注全身内力,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定海神针,狠狠插向那处破裂的管道连接处!那里,正是泄压阀的机关枢纽!
铿——!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青铜长钎精准无比地贯入泄压阀的机括核心!狂暴喷涌的灰黑气流如同被扼住咽喉的毒龙,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骤然减弱!失控的压力找到了宣泄口,大量的汞蒸汽和残余煞气从炉顶孔洞以及预设的应急管道汹涌喷出,发出巨大的呼啸!
巴清的身体被那股反冲之力狠狠抛起,撞在灼热的炉壁上!剧痛袭来,玄色劲装瞬间被烫破,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浓烈的汞蒸汽疯狂涌入她的口鼻,眼前瞬间被银灰色的毒雾笼罩,视线扭曲,幻象丛生!她仿佛看到了巨大的殷商祭鼎,鼎下烈火熊熊,无数反缚双手的奴隶在火焰中无声哀嚎、扭曲、融化……最终化作一滴晶莹妖异的血泪汞珠!
“呃啊——!” 巴清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撕碎幻象。她死死抓住炉壁上一处冰冷的青铜铭文凸起,稳住身形,强忍着灼伤和汞毒侵蚀的剧痛,嘶声命令:“继续…稳住炉压!引煞入汞…成阵!”
炉体依旧在剧烈震颤,但泄压阀的及时启动和巴清搏命般的压制,终究避免了彻底的崩坏。灰黑色的煞气与幽蓝的汞液在“玄磁神石”的牵引和“九旋归元阵”的运转下,开始以一种狂暴而诡异的方式相互撕扯、吞噬、融合……石室内的温度急剧下降,墙壁上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只有炉体核心处,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银蓝色光芒。
炉,未毁。而一场未用活人鲜血点燃的血祭,却以另一种更凶险的方式,在死亡边缘,发出了第一声沉闷的……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