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一股粘稠、暗红近黑、散发着浓烈甜腻腥气的液体,从破口处缓缓渗出!液体中混杂着无数极其微小的、如同黑色沙粒般的颗粒!仔细看去,那些“沙粒”竟是一个个蜷缩的、针尖大小的虫卵!
“尸油混黑虿卵,佐以‘凝汞霜’!”公输衍声音发颤,“此乃楚地‘万蛊噬魂偶’!埋于盐中,借盐路流转,噬食接触者魂魄精血,滋养腹中蛊卵!待卵破蛊出,宿主便成行尸走肉,受施术者驱役!其目标…”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李斯,“绝非区区流民!而是借赈灾盐路,将蛊毒散布咸阳!噬魂夺魄,乱我大秦国本!”
地室死寂,唯有人鱼灯焰无声跳动。那具躺在冰冷地砖上的惨白人偶,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冷冷凝视着大秦的相国。腹中渗出的暗红汞油,如同永不干涸的诅咒。
【三、算珠裂偶血渠崩】
相府的地室里,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声音,甚至连微风都似乎不敢轻易吹动这里的空气。整个地室被一种异常凝重的氛围所笼罩,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停滞了,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
在地室的中央,摆放着一个惨白色的人偶。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人偶的腹部裂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暗红色的汞油正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渗出,如同一股邪恶的力量,在人偶的身体里肆虐。
那汞油顺着人偶的身体流淌而下,滴落在青石地砖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这声音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让人毛骨悚然。汞油在地面上缓缓流淌,形成了一条暗红色的溪流,就像一条剧毒的蛇,吐着信子,慢慢地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随着汞油的流动,它所触及的地方都被染上了一层暗红色,仿佛是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那暗红色的痕迹在青石地砖上显得格外刺眼,与周围的惨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在地室的一角,一盏幽蓝色的灯火摇曳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人偶心口处的那根黑色骨针。骨针深深地插入人偶的心脏,在幽蓝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令人不安的不祥光泽,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伸出来的一只黑手。
“万蛊噬魂…散布咸阳…”李斯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他盯着地上那具邪异的人偶,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已非简单的构陷栽赃,而是直指国祚的亡国毒计!若真让这噬魂偶随盐路散开…
“相国!”章邯属官赵成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挽回,“此偶定是巴清为脱罪故布疑阵!她…”
“闭嘴!”李由厉声呵斥,眼中杀机毕露。父亲的神色让他明白,此事已远超盐案范畴!
巴清立于人偶三步之外,墨色身影仿佛融入地室的阴影。她看着地上那滩不断扩大的暗红汞油,左臂衣袖下的巫纹骤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那悸动并非警示,而是——渴求!仿佛那汞油中蕴含着某种与巫纹同源的阴邪力量!
“疑阵?”巴清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便让它自己说话。”话音未落,她染着暗金血痕的右手闪电般探出!并非抓向人偶,而是五指凌空一握!
嗡——!
地上那滩暗红汞油如同被无形之手攫住,猛地沸腾、翻滚!一股粘稠的汞油如同毒龙般从油泊中腾起,狠狠撞向人偶鼓胀的腹部!
噗嗤!
人偶腹部本就脆弱的破口被瞬间撕裂、扩大!更多的暗红汞油混合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蛊卵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涌出的汞油并未随意流淌,而是在巴清隔空操控下,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人偶心口那根漆黑的骨针!
滋啦啦——!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骨针上刻画的扭曲符文在汞油侵蚀下冒出缕缕黑烟!骨针本身也迅速变黑、软化!
就在骨针被汞油彻底腐蚀、即将断裂的刹那!巴清左手猛地一翻!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刻满三星堆兽面纹的——青铜算珠,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砸向人偶的头颅!
砰!
算珠精准命中!人偶那颗画着两个黑叉的头颅瞬间爆裂!无数惨白的皮屑、粘稠的汞油、黑色的蛊卵四散飞溅!
然而,头颅爆裂处,并无脑髓。只有一团更加粘稠、色泽暗沉如凝固血块的——红汞胶质物!胶质物中心,赫然包裹着一颗黄豆大小、晶莹剔透、如同血钻般的——浑圆血珠!
血珠暴露在空气中,瞬间散发出妖异的红光!红光之中,无数极其细小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流转:
画面昏红,视角低垂,如同俯视。下方是深不见底、翻涌着粘稠暗银色液体的巨大沟壑——骊山地宫血渠!血渠两岸,巨大的青铜管道如同虬龙盘踞。无数身着赭衣、手脚带着镣铐的工匠,如同蝼蚁般在管壁上攀爬、敲打!粘稠的汞液蒸汽升腾,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瞬间被暗银色的汞河吞噬!
画面陡然拉近!血渠核心处,一道巨大的青铜闸门半开,粘稠的汞液如血瀑垂落。闸门上方拱券处,那块刻着“地宫血渠”的黑色巨碑下方,竟有一个仅容孩童爬行的隐秘孔洞!孔洞内壁,布满了粘稠的暗红色汞油和惨白色的…孩童指骨抓痕!
最后定格的画面:一双戴着黑色皮套的手,正将一只鼓胀的、尚未缝上头颅的惨白人偶,从那孔洞中,缓缓塞入“地宫血渠”石碑的底座深处!人偶无头的脖颈断口处,一滴粘稠的暗红汞油缓缓渗出…
画面崩碎!血珠的红光骤然黯淡!
“骊…骊山地宫?!”李由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赵成更是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李斯猛地站起,紫袍无风自动!他死死盯着那颗滚落在地、光泽黯淡的血珠,又猛地看向地上那具无头的惨白人偶残骸!人偶爆裂的脖颈断口处,残余的惨白皮革内层,似乎隐隐刻着几个极其细微的字迹!
“取来!”李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暗卫颤抖着捧起人偶残躯。李斯亲自执起一柄玉刀,极其小心地剥开颈部残存的皮革。内层之上,用极细的银针蘸着某种暗色液体,刻着两行比蚊蚋还小的、扭曲的楚篆:
“以骨为引,血渠通幽。”
“十二金人,魂祭不朽。”
“十二金人…魂祭…”李斯喃喃念出,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骊山地宫深处,正在浇筑的、用于镇压天下的十二尊巨型青铜金人!这噬魂偶…竟与金人有关?!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刃般刺向巴清!却见巴清指尖正拈着那颗击碎人偶头颅的青铜算珠。算珠表面沾染的暗红汞油,此刻正缓缓渗入算珠上三星堆兽面的纹路之中。兽面的双眼,竟隐隐泛起两点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血色红芒!
巴清迎上李斯的目光,染着汞毒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颗开始散发不祥气息的算珠,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
“相国,这亡秦的盐路,清已为您斩断。但骊山血渠深处,那十二座吞魂噬魄的金人祭坛…”她指尖的血色算珠微微转向地宫方向,“怕是早已被这亡魂的滋味,养得饥肠辘辘了。”
地室冰寒,人鱼灯焰疯狂摇曳。那颗吸饱了怨毒汞油的青铜算珠,在巴清指尖无声旋转,兽目血光流转,仿佛随时会睁开,将整个帝国拖入无边的血海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