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黑汞气并未停止!它如同贪婪的食尸鬼,在完整地蚀刻出“地水师”的卦象后,竟毫不停歇地涌向卦象下方本该是爻辞的位置!暗金色的爻辞文字在黑汞气的腐蚀下开始显现,然而显现出的,却并非《归藏易》中记载的“师贞丈人吉”等正辞,而是…一行扭曲、狰狞、充满了不祥诅咒意味的血红色古篆!
“鼎殁于清”!
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在黑汞气的缠绕下,如同用鲜血书写在夹层丝帛之上!与上方那代表战争、凶险的“地水师”卦象交相辉映,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邪异与死亡气息!
鼎殁于清!鼎…亡于清?!
巴清如遭雷击,浑身冰冷!这夹层中的《归藏易》卦象,绝非始皇所留!是谁?是谁能在呈送御览的密诏中动手脚?李斯?赵高?还是…那深埋地底、以机括噬脉的青铜邪鼎本身?!这“鼎殁于清”的谶言,是预言?是嫁祸?还是…某种古老诅咒的启动?!
“轰——!!!”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惊世骇俗的谶言,密室厚重的石壁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这一次,震动并非来自脚下的地脉深处,而是…来自隔壁陈蛟休息的房间方向!同时传来的,还有陈蛟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
“啊——!我的头!好痛!鼎…鼎要裂开了!”
【3 蛟瞳焚鼎·皇诏噬心】
“少主!”巴邑反应最快,如同一头发怒的巨熊,猛地撞开密室厚重的石门,冲向隔壁!
巴清抓起石案上那幅显现着“地水师”卦象和“鼎殁于清”血谶的冰蚕丝帛,紧随其后!
陈蛟的房间内,景象骇人!
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蜷缩在床榻角落,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左耳耳后那枚青铜鼎眼刺青,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熔岩般灼目的暗红血光!
那血光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纹路中疯狂流转、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陈蛟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那刺青正化作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脑髓!
更可怕的是,随着鼎眼刺青的疯狂搏动,房间的地面、墙壁,竟也开始微微震颤!并非来自地底深处的那种沉闷轰鸣,而是一种更尖锐、更狂暴、带着金属扭曲断裂般刺耳噪音的震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正在地底深处,狠狠撕扯着某座庞大无匹的青铜造物!
“鼎…鼎眼…在烧…在叫…”陈蛟痛苦地嘶嚎,双眼翻白,嘴角溢出白沫,“它…它要出来了…它说…说皇诏…是钥匙…是…是祭品…啊——!”
钥匙?祭品?!巴清心头巨震!她猛地看向手中紧握的冰蚕丝帛诏书!那“鼎殁于清”的血谶在昏暗的光线下狰狞毕露!难道…这始皇催命的密诏,这夹层中隐藏的邪异卦谶,本身…就是触发巫山地底那青铜邪鼎彻底苏醒的…钥匙?!而陈蛟…这个耳后烙印着鼎眼的少年,就是献祭给那邪鼎的…活牲?!
“鲁申!”巴清的声音因极度的惊怒而嘶哑,“镇住它!想办法镇住那鼎眼!”
鲁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闻言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布袋里掏出各种朱砂、符纸、桃木钉,口中念念有词,试图靠近陈蛟。然而他刚靠近床边三步之内,陈蛟耳后鼎眼血光猛地一盛!
“嗤——!”
一道筷子粗细、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血光,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鼎眼刺青中激射而出,狠狠打在鲁申手中的桃木钉上!
“咔嚓!”坚硬如铁的百年桃木钉应声而断!鲁申如遭重击,闷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掀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吼!”巴邑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拔出腰间巨斧,就要不顾一切地劈向陈蛟耳后那妖异的刺青!
“住手!”巴清厉声喝止!她看出那鼎眼刺青已与陈蛟性命相连,强行破坏,陈蛟必死无疑!她死死盯着那疯狂搏动、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鼎眼,又低头看向手中那如同烫手山芋般的冰蚕丝帛诏书。诏书夹层上,“地水师”卦象与“鼎殁于清”的血谶在黑汞气的残余作用下,依旧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地水师…兴师动众,凶险异常…鼎殁于清…鼎亡于我手?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巴清混乱的思绪!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她不再试图压制陈蛟,反而一步上前,在巴邑和鲁申惊骇的目光中,将手中那幅蕴含着邪异卦谶的冰蚕丝帛诏书,狠狠地…按向了陈蛟耳后那枚疯狂搏动的青铜鼎眼刺青!
“以皇诏为引!以卦谶为祭!你要钥匙?我给你!你要祭品?这承载着天子气运与诅咒的丝帛,够不够格?!” 巴清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滋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冰蚕丝帛接触到鼎眼刺青血光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灼烧声和刺目的青烟!丝帛上那“鼎殁于清”的血红谶言,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而陈蛟耳后的鼎眼刺青,血光骤然暴涨到极致,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血红!陈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弓起如虾米,七窍之中竟渗出缕缕暗红色的、带着金属腥气的血丝!
“轰隆隆隆——!!!”
这一次,地底的震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狂暴程度!不再是机械的轰鸣,而是如同万钧青铜巨鼎在深渊中疯狂撞击、倾覆、碎裂般的恐怖巨响!整座怀清台都在剧烈摇晃,砖石簌簌落下!密室墙壁上,一道道新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夫人!地…地龙彻底醒了!”巴邑扶住摇摇欲坠的墙壁,声音带着绝望。
巴清却死死按着那块紧贴在鼎眼刺青上、正被血光疯狂侵蚀的冰蚕丝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如同握住一块烧红烙铁般的剧痛与那邪鼎狂暴的意志冲击。她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弧度。
赌对了!这承载着始皇意志与邪异卦谶的诏书,对这青铜邪鼎而言,既是钥匙,也是…剧毒!它在疯狂吞噬皇诏中蕴含的力量,却也同时被那“鼎殁于清”的诅咒反噬!
丝帛在鼎眼血光的灼烧下迅速变得焦黑、碳化。当最后一丝暗红血光不甘地缩回陈蛟耳后,那枚青铜鼎眼刺青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恢复了冰冷死寂的青铜色泽,只是纹路深处,似乎多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被利刃划过的焦黑裂痕。陈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床榻上,昏死过去,七窍流出的暗红血丝也停止了。
地底深处,那毁天灭地般的倾覆巨响,在达到一个令人肝胆俱裂的顶峰后,竟也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巨兽,发出一声沉闷至极、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呜咽,渐渐…平息了下去。
密室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碎石落地的声音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巴清缓缓抬起手。掌心一片焦黑灼伤,剧痛钻心。而她手中,那幅冰蚕丝帛诏书,连同夹层中那邪异的卦象与血谶,已在鼎眼血光的灼烧和反噬下,彻底化为了一小撮…散发着焦臭与金属腥气的…黑色灰烬。
灰烬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
始皇催命的密诏,毁了。地底邪鼎的躁动,暂时被这“剧毒”的祭品压制了。
然而,“鼎殁于清”那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了巴清的脑海深处。三月翻倍的水银供量,如同一柄悬顶之剑。而巫山地底那暂时沉寂的青铜邪鼎,更像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灰烬飘散。巴清看着掌心焦黑的灼痕,又望向巫山矿场的方向。深渊的凝视,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