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报幕声响起时，他摸了摸内袋的U盘，心跳快得像擂鼓，却在推开门的瞬间露出恰到好处的商业微笑。
\"数据不会骗人。\"赵子轩的开场白让王振国在VIp席坐直了身子——这正是他常挂在嘴边的金句。
台下掌声雷动，有投资人已经摸出手机准备拍金句。
\"但数据会说谎。\"赵子轩话音一转，大屏切换成对比图：左侧是智管人力宣传视频里的\"完美员工\"——腰背挺直、目光如炬；右侧是老马的监控截图，老人低头40秒调整夹具，后颈的白发在高清镜头下根根分明，\"这位员工被系统判定'低效'时，当天完成了全组120%的产量。\"
礼堂里响起抽气声。
王振国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出急鼓点，他看见前排的红杉资本合伙人放下了咖啡杯。
\"再看这个。\"赵子轩调出《人类行为白皮书》节选，小刘咳嗽的监控被标注\"情绪不稳定\"，可画外音是他哑着嗓子接客户电话的录音：\"王总，货期我再盯盯......\"；大周歪着背的监控旁，附上了他腰椎手术的诊断报告，疤痕照片上还带着医院的红章，\"系统说他们'姿态不端'，可谁告诉它，有些痛，站不直。\"
大屏突然闪烁，王振国的私人会议录音炸响在礼堂：\"......数据越狠，客户越敢用，转型期嘛，总要牺牲点'不适配人群'。\"那是他上个月在顶楼会议室说的，当时只有助理小吴在场——他猛地转头，正看见小吴脸色惨白地攥着手机。
\"啪啪啪——\"
掌声从最后一排响起，像颗火星掉进干草堆。
穿工装的流水线工人、举着摄像机的工会代表、甚至刚才还在记笔记的投资人，都站了起来。
王振国听见有人喊\"说得好\"，有人喊\"查查这系统\"，保安冲上台时，赵子轩已经摘下隐形提词器，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下次见，老板。\"他的声音混在骚动里，清晰得像根针。
峰会视频当晚就冲上热搜，#我用老板的ppt打倒了老板#的话题阅读量两小时破亿。
智管人力的股价在开盘后直线跳水23%，五家试点企业连夜发声明终止合作。
404寝室的电脑屏幕亮了一夜，陈默盯着不断刷新的新闻，突然笑出了声：\"看，有工会官微转了白皮书。\"
林枫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老马的短信跳出来：\"厂里说以后考核要加人工评议。\"他盯着屏幕上的字，拇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回：\"不是厂里说的，是你们自己争回来的。\"
凌晨三点，陈默的邮箱弹出新邮件。
发件人是\"中华全国总工会法律工作部\"，主题栏写着：\"关于'智慧管理系统'数据滥用问题的联合调研邀请\"。
他没急着点开，而是把笔记本转向林枫。
月光从窗口斜照进来，照见邮件末尾的红色公章，像团还没烧尽的火。
寝室里很静，能听见赵子轩的呼噜声，张野翻书的沙沙声，还有陈默敲键盘的轻响——这次他在写巡讲的大纲。
林枫望着屏幕上的公章，突然想起阿珍工牌背面的字：\"人该有的样子\"。
或许很快，会有更多人看见这个样子。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北京，全国总工会的会议室里，一份标着\"加急\"的文件夹正被推到主任面前。
封皮上印着\"智慧人力数据滥用案\"，内页夹着峰会视频截图——赵子轩指着大屏上的白发女工，嘴型清晰可辨：\"这，才是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