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抬头,墙上“智慧乡村建设示范点”的红漆标语褪得发白,剥落处露出灰白墙皮。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无服务。
三个黑字像根针,扎得他眼眶发酸。
第二天清晨,山雾还没完全散去。
陈默跟着小梅钻进土坯房,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灰的路由器,标签上印着“tp - LINK 2013”。
“十年前的老古董,支持的协议早淘汰了。”他蹲在地上,指尖敲了敲天线,突然扭头喊道:“老张!那台二手笔记本借我!”
张野扛着装笔记本的纸箱从外面进来,鞋上沾着泥:“十二台全搬来了,还有两个键盘能用。”
陈默把笔记本架在窗台上,扯出随身带的网线,又摸出赵子轩的手机:“用这台做热点桥接外网,笔记本当中继器,再连老路由器……”他抬头冲小梅笑,“三级跳局域网,可能慢得像蜗牛,但至少能打开一个网页。”
小梅凑过来看,睫毛上还挂着雾水。
屏幕加载得很慢,数学课件的动画一帧一帧地爬出来,先是直角三角形,再是公式。
她突然用袖子捂住嘴,肩膀抖得像被风吹的麦穗。
眼泪砸在键盘上,溅起细小的泥点。
当晚,赵子轩在村委会屋顶架起摄像机。
直播标题改成:“我们现在没有网,但我们有话要说。”
画面里,老杨举着泛黄的《基层医生手册》,声音像敲钟:“阿司匹林不能和布洛芬同服……”阿珍老师抱着课本站在院坝里,用广播的语调念课文:“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大刘扛着望远镜从镜头前走过,他是村里的护线员,裤脚沾着露水:“看不见信号,但得守住线杆,万一哪天网就通了呢?”
弹幕突然刷屏。
最开始是几个“我在”,接着像滚雪球一样,“我在”“我在”“我在”挤得屏幕都在抖动。
林枫盯着滚动的字,想起庭审那天广场上的光海——原来有些声音,隔着重山也能传得很远。
突然,画面卡顿消失了。
陈默盯着电脑日志,猛地直起腰:“Ip地址变了!数据不是从赵子轩手机过来的,是三十公里外的镇上……”他放大地图,定位点闪烁在“国讯通中继站(废弃)”的标记旁,“是一个陌生号码开的热点,在给我们接力传数据。”
林枫凑过去看,屏幕上的数据流像一条发光的河。
山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他轻声说:“原来不是没人想通网……是有人一直在偷偷点火。”
没人注意到,地图上那个陌生号码的定位点,正在缓缓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