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轩蹲在地上写配文,钢笔尖在卡纸上洇出小墨点:“你说我在转账,可我在扫雪”——对应李芳的排班表,那天她的工作记录写着“雪天清扫A区至h区”;“你说我共谋,可我在陪妈妈”——小刀的输液记录上,护士签名栏从22:00到6:00,每小时都有“家属陪护”的备注;最后一块展板,他盯着小林的截图看了十分钟,才写下:“你说我攻击系统,可我只是想学会说‘你好’。”
“够了。”张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快亮了。”
第一缕阳光照在“小林”的展板上时,林枫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他看见张野正帮小林把展板边缘的毛刺磨平,那孩子盯着“你好,世界!”小声念着,嘴角慢慢翘了起来;李芳蹲在自己的展板前,用湿布仔细擦去排班表上的折痕;小刀举着输液记录,给路过的清洁工阿姨解释:“您看,这时间对得上吧?”
听证会当天,长廊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李芳站在自己的展板前,手指戳着监控画面:“那天零下五度,我扫了八公里,鞋底都磨破了。你们说我在洗钱?”她掀起裤脚,露出脚踝处暗红的冻疮,“这是雪水浸的,不是什么转账凭证。”
小刀的手机里播放着医院录像,画面里他抱着热水袋穿梭在病房之间,护士举着工作日记出庭:“他整晚都在帮病人换热水袋,我记了十三次。”旁听席传来抽鼻子的声音,有个老太太抹着眼泪说:“我孙子也在医院陪床,怎么就成共谋了?”
最沉默的是小林。
他全程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直到陈默当庭播放教学视频原片。
投影仪的光照在他脸上,屏幕里传来讲师的声音:“这行代码叫‘你好世界’,是每个程序员的第一个朋友。”画面切到小林的电脑,“你好,世界!”的字样在黑底屏幕上格外清晰。
法官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代码和系统警报之间来回移动。
周敏律师适时站起来,手里捏着一份厚厚的报告:“过去三个月,全国有23人因运行教学代码被标记;14人因搜索‘如何解封账号’被列为重点监控;更有老人因不会操作健康码,被系统记录为‘抗拒管理’。”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如果学习、求助、犯错都成了犯罪前兆,那我们还要不要给人改过的机会?”
全场一片寂静。
林枫看见旁听席最前排,一位白发老法官摘下眼镜,用指节用力按了按眼角。
“现在宣布。”主审法官敲下法槌,“李芳账户立即解冻,小林案撤销立案,三起同类AI预审案件暂停执行。”
掌声响起时,林枫被挤到了走廊。
有个穿着旧西装的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牛皮纸袋:“小同志,这是‘天眼云’的内部评估报告。”老头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了一句,“他们自己都承认,对非典型行为的误判率超过50%。”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
林枫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照在牛皮纸袋上。
他轻轻抽出里面的文件,第一页赫然写着:“建议限制系统在刑事案件中的直接采信权。”窗外的月光爬上纸页,他看到最后一行批注:“技术的错误,不该由人来买单。”
手机在床头震动,是母亲的消息:“明天上午九点,第一人民医院肿瘤科。”
林枫把文件合上,手指摩挲着封皮上的折痕。
走廊里传来张野的吆喝声:“林哥!陈默煮了螺蛳粉,说庆祝胜利!”他笑了笑,把文件塞进抽屉最底层——有些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