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掀起票箱上的小蓝花,林枫伸手去接,那抹蓝却擦着指缝飘走了,落在张野的帆布包上。
赵子轩的摄像机“咔嗒”一声合上,他搓了搓冻红的鼻尖:“327张,93%反对率,够不够炸?”
“够。”林枫盯着手机屏幕,视频上传进度条正缓缓爬升。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是兴奋,是某种钝重的紧绷。
昨夜在寝室改选票模板时,陈默说过“数据越真实,反弹越剧烈”,此刻进度条每动一格,都像在往弦上再加一把力。
“走了!”张野拍了拍三轮车后斗,新刷的“404流动票箱”几个字还沾着松节油的气味。
箱体侧面多了把锃亮的防撬锁,陈默特意装的温湿度记录仪在晨光里闪着绿灯。
“老周说这木箱用的是老榆木,泡过二十年井水,裂不碎。”他蹲下来敲了敲箱身,裂痕里的小蓝花跟着颤动,“就跟咱们似的。”
陈默突然“啧”了一声,笔记本电脑屏幕映得他眼镜片发亮:“青州政务平台刚发了通知,说‘严禁非法集会投票’。”他手指快速敲击键盘,“还有,社会治理联席会的Ip在扫咱们的服务器——他们来了。”
林枫把帆布包甩上肩,拉链卡进一道裂痕里。
他没急着拽,只是低头盯着那道缝:“早该来了。”
第三站的川西小镇夜市飘着花椒油的香气。
张野把三轮车停在老榕树底下时,夕阳正往青石板路上泼金。
卖醪糟的大娘端着碗凑过来,碗沿沾着米渣:“小同志,这箱子真不记名字?我家娃在城里送外卖,上个月被系统扣了三颗星,说他‘微笑不够’——”她突然噤声,眼神往四周扫了扫。
“婶子您看。”林枫抽出一张选票底单,当着众人的面“刺啦”撕成四瓣,碎屑落进旁边的竹编垃圾桶,“我们不收身份证号,不拍人脸,连您写的字都不留底。”他指了指票箱上的刻字,“就图个‘你说的话,有人听’。”
围观的人慢慢围拢。
卖糖画的师傅用糖签戳了戳票箱:“我孙子说现在买根葱都要扫码评分,我就想问问——评我分的人,谁来评评他们?”他蹲下来写选票,糖渍的手指把纸边洇出个圆斑。
天完全黑透时,夜市的灯笼次第亮起。
陈默抱着笔记本缩在三轮车里,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发青:“成都、武汉、西安都有新投票点了,用户自发上传的定位——”他突然顿住,“但联席会的扫描频率翻了三倍。”
“先顾眼前。”赵子轩的直播灯在老榕树杈上闪着红光,“现在需要的是——”
“嘘。”张野碰了碰他胳膊。
穿军大衣的流浪汉不知何时蹲在了票箱旁。
他的帽子压得很低,露出的半张脸沾着泥,右手攥着半截铅笔,左手背有几道裂开的血口,像老树皮上的缝。
“大爷,夜里凉。”张野摸出包里的热乎烤红薯递过去,“桥洞底下有草席,您去——”
“不去。”流浪汉抬头,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这儿有人说话。”他用铅笔头敲了敲票箱,“我得听着。”
凌晨两点的风裹着山雾灌进夜市。
陈默的笔记本突然发出警报声,他猛地抬头:“城管巡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