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呆了。
“阿珍,你来试试。”张野把阿珍叫上台。
阿珍的手抖得厉害,她想登记一笔昨天收到的给孩子买药的100元现金捐款,可颤抖的手指连数字键都按不准。
张野没有催促,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稳住她的手机,温和地说:“别怕。看清楚,这上面写的不是你在求人施舍,而是我们在共同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规矩。你不是在接受审查,你是在行使你作为成员的权力。”
在张野的帮助下,阿珍成功登记了第一笔由她发起的支出记录。
十分钟后,在所有人的见证和参与下,“呼吸之间”成立以来的第一条经过全体成员协议认证的资金流水诞生了。
就在这时,家属微信群里弹出一条语音消息,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哽咽:“我……我儿子生病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感觉,我们不是在乞讨,不是可怜虫。我感觉,我儿子他……他被当成一个人在看了。”
一句话,点燃了整个会场。
第三天,两名西装革履的第三方审计机构人员准时到场。
他们表情严肃,带着审视的目光,显然是有备而来。
当张野告诉他们,所有的账目都在一个“自建的系统”里时,为首的审计员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你们自己开发的系统?没有在监管部门备案,这不合规,我们无法采信。”
张野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朝角落里的陈默点了点头。
陈默远程接入了系统,下一秒,审计员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被接管。
一段录屏开始自动播放。
屏幕上,一张错综复杂却又条理分明的“资金流向图谱”徐徐展开。
每一笔钱的来源、经手人、确认时间、用途、去向,都像一条条清晰的溪流,汇入不同的项目池,再流向最终的目的地。
甚至连“运输途中产生2元损耗”“张野临时垫付打印费35元”这样微小的细节,都被精确地标注出来,并附有三名以上家属代表的确认签名。
陈默的声音通过电脑扬声器传来,平淡如水:“我们确实没有备案。但我们比任何备案的系统都更透明,因为我们的每一行代码,都在为绝对的公开和公正服务。你们可以随机抽取任何一笔记录,我们能立刻调出所有原始凭证照片和交叉验证信息。”
两名审计员沉默了。
他们盯着那张图谱看了足足五分钟,脸上的轻蔑和怀疑渐渐被震惊和困惑所取代。
最终,为首的审计员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这个……能导出pdF格式吗?我们需要提交一份报告。”
张野笑了,他递过去一个U盘:“当然可以。顺便,这里面还有一些孩子们写的感谢信,也许你们的报告里用得上。”
当晚,审计机构的初步结论就通过内部渠道传了过来:“经核查,未发现资金挪用、违规抽成等违法行为,该组织运作模式基本符合非营利性民间互助原则。”
事务所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日来的疲惫和压力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张野关掉办公室的灯,正准备离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陈默发来的一张截图。
图片上是系统后台的一个新模块,名为“合规防火墙2.0”,并发出预警。
而在截图中央,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鲜红的预警提示,刺痛了张野的眼睛:“检测到名为‘青州社会治理发展有限公司’的主体,正在批量申请注册‘呼吸’‘互助’‘暖巢’‘联盟’等相关类别商标。”
一股寒意从张野的背脊瞬间窜到头顶。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之前所有的轻松和胜利感荡然无存。
他终于明白了,那场声势浩大的审计,根本不是为了查他们的账,不是为了把他们送进监狱。
那是一次精准的火力侦察。
他们不是想掐死这条路,他们是想在确认这条路能走通之后,把路的名字,连同路边的每一寸土地,都买下来,变成他们自家的私产。
张野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立刻拨通了林枫的电话。
“他们动手了。”电话一接通,张野的声音沙哑而急促,“他们不是想查我们,是想把这条路的名字都买下来!”
电话那头,林枫正站在自己公寓的阳台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一所大学教学楼里透出的星星点点的灯光,那里曾是他奋斗过的地方。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也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暖意。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那就让他们拿去。”
张野一愣:“什么?”
“一个名字而已,”林枫的目光穿透夜色,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既然他们喜欢,就让他们去争抢那点微光吧。我们……换个名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叫‘野火’。”
与此同时,数百公里外,一间灯火通明的现代化办公室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男人刚刚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
他揉了揉眉心,端起桌上的咖啡。
助理敲门进来,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递到他面前。
“赵总,”助理的声音恭敬而平稳,“关于您在青州推动的那个项目,有了一些新的法律动向。”
男人低头看去,文件最上方一行加粗的黑体字清晰地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