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李沉默着摸出裤兜的钥匙。
那串钥匙磨得发亮，挂着个掉漆的熊猫挂坠——是小梅去年用零用钱买的。
他把钥匙拍在林枫手心里：“用我的炉子。但火候……”他指节敲了敲自己心口，“得我自己掌。”
直播开始时，雨还没停。
王老李的烤炉支在雨棚最中间，火星子“噼啪”溅在雨珠上，腾起一缕白汽。
他套着张野的花围裙——那是赵子轩非说“江湖就要花里胡哨”硬塞的，举着铁签子冲镜头笑：“各位老铁，这串鸡心，不为流量，不为网红……”他喉结动了动，“就为那些和我一样，靠这口锅养家的人。”
弹幕“刷”地炸了。
赵子轩举着“女侠，你吃的是青春”的牌子挤到镜头前，发梢滴着雨：“姐姐看这里！这串鸭脖比我给你写的第十封情书还烫！”陈默的笔记本电脑在摊位角落亮着，屏幕上的在线人数从五千跳到一万，又涨到三万——他推了推眼镜，冲林枫比了个“oK”。
雨越下越大。
张野把伞往林枫头顶一斜，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师父，我撑着！”赵子轩把密信塞进防水袋，举高了让镜头拍：“看！这是本少爷亲笔！”王老李的铁签子在炉上翻得更快，油星子溅在雨里，“滋啦”响成一片。
不知谁拍了段视频。
画面里，三把伞搭成“404”的形状，雨水顺着伞骨流成小瀑布，四个年轻人挤在伞下，王老李的烤炉腾着热气，赵子轩的牌子在雨中招摇，陈默的电脑屏幕亮得像颗星。
视频标题是：《暴雨里的江湖，他们烤的不是串，是火》。
午夜十二点，陈默的倒计时停在元。
王老李扯下围裙，往林枫手里塞了串鸡心，焦香混着雨气钻进鼻子：“趁热。”他转身要走，又在雨里顿住，冲围过来的人群喊：“明儿起，消防通道留个口！”他指了指404的灯牌，“给想吃饭的年轻人——摆！”
掌声混着雨声炸响。
阿福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台阶上，吉他弦还滴着水，他拨了个和弦，轻声唱：“他们不是过客，是新火；燃的不是梦，是生活……”
林枫咬了口鸡心，烫得直吸气。
雨幕里，王老李的背影融进灯海，阿婆的卤味桶还飘着热气，大刘的三轮车正往家赶，车斗里堆着没卖完的青菜。
陈默在收电脑，眼镜片上蒙了层水雾；赵子轩蹲在地上捡被雨打湿的密信，边捡边念叨“这封还能抢救”；张野在擦刀，刀刃映出他亮晶晶的眼睛。
远处传来钟楼的钟声，十二下。
林枫摸出手机，屏幕亮着未读消息——苏晚晴发的：“看到热搜了，你们的江湖，比月亮还亮。”
他笑着把手机揣回兜里，低头去捡地上的竹签。
沾了雨的竹片子有点滑，他捡着捡着，忽然发现脚边有张被雨泡皱的“江湖密信”，上面写着：“兄弟，这串烤肠，比我们刚见面时，还热乎。”
雨还在下。
但林枫知道，等天亮了，会有人来收摊，有人来摆新的摊，有人会蹲在炉前，把昨晚的火，再添把柴。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抬头看向404的灯牌。
“栈”字的灯珠还在闪，像在说晚安。
明天早上，他得清点账目。
但此刻，他只想先把地上的竹签捡完——毕竟，江湖的摊子，总得有人先弯下腰，才能支得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