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些线索,都如同破碎的镜片,从不同角度映照出同一个正在走向衰亡的、病入膏肓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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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林匹斯山巅,在远离众神喧嚣的隐秘偏殿内。
没有侍从,没有华宴,只有凝固般的沉重空气。窗外,象征着宙斯权柄的雷云无声翻滚,却奇异地压抑着雷鸣,仿佛连雷霆本身都在屏息。
波塞冬坐在那里,与平日狂野不羁的形象判若两人。
他没有碰面前盛满神酒的金杯,只是用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大理石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他深蓝色的眼眸中没有海啸的狂澜,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看透了某种终极虚无的疲惫。
宙斯坐在他对面,金色的王袍依旧闪耀,眉宇间却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与……一丝极力隐藏的不安。
他习惯于用雷霆般的威势和充满魅力的笑容掌控一切,但此刻,在波塞冬这片异常的沉寂面前,他那些惯用的手段似乎都失去了效果。
长久的沉默几乎要将空间压垮。
最终,是波塞冬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的声音沙哑,如同被砂石磨损:
“我见到了一个新神。”
宙斯敲击王座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但迅速恢复了常态,他用一种刻意轻描淡写的语气回应:“哦?大地上总有新的宁芙或精灵诞生,何必大惊小怪。”
“不,”波塞冬抬起眼,那空洞的目光直刺宙斯。
“不是宁芙,不是精灵。是一个真正的、拥有完整神格的新生神只。在这个……连苔藓都难以孕育新芽的时代。”
宙斯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显然知道波塞冬在指什么。“那又如何?或许是某个古老存在的后裔,恰在此时苏醒。”
“她身上,带着冥界的气息。”波塞冬一字一顿地说道,紧紧盯着宙斯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宙斯猛地站起身,周身雷光不受控制地窜动了一下,将偏殿映得忽明忽暗。“波塞冬!你到底想说什么?指责我与哈迪斯有所勾结?还是怀疑冥界动了什么手脚?”
“我什么都没说,兄弟。”波塞冬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让我,让所有尚存一丝感知力的神明,都感到毛骨悚然的事实。”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看透深蓝海域的眼睛,仿佛也要看穿宙斯灵魂深处的隐秘。
“而我更好奇的是你,宙斯。我的神王弟弟。”
“在你急于巩固权力,与克利俄斯那些蠢货争权夺利的时候,在你对世界沉寂的异状充耳不闻的时候……”
波塞冬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深海巨兽在深渊边缘的低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质询:
“你从大地深处,沉睡的地母盖亚那里,究竟拿走了什么?”
“轰隆——!”
一道压抑已久的雷霆终于在外面的云层中炸响,刺目的电光瞬间透过窗棂,映亮了宙斯骤然变得铁青、甚至带着一丝狰狞的脸。
他死死地盯着波塞冬,胸膛剧烈起伏,掌心中凝聚的雷球发出危险的噼啪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个窥破他秘密的兄弟轰杀至渣。
波塞冬却毫无惧色,依旧用那种近乎麻木的、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神回望着他。
紧张的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危险,更加一触即发。
良久,宙斯周身的雷光才缓缓收敛,但他脸上的阴沉却未散去。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用一种极其冰冷、带着警告意味的语气说道:
“波塞冬,管好你的海洋。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对你的海域,都没有任何好处。”
他转过身,背对着波塞冬,望向窗外那翻涌的、象征着他不稳定心境的雷云。
“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的,不是你该过问的。”
波塞冬看着宙斯那拒绝沟通、充满了防御姿态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也熄灭了。
他缓缓站起身,没有再说一个字,就像他来时一样沉默,一步步走出了这座被雷霆封锁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