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知道，此刻任何否认与伪装都已无用，也毫无意义。他迎向俄刻阿诺斯的目光，周身那属于“俄尔波斯”的温和气息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源自冥冥地下与熔岩核心的威严。
他没有说话，但神态的转变已然默认了一切。
“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做出什么承诺，哈迪斯。”俄刻阿诺斯继续说道。
“动荡的时代即将来临，命运的纺线正在再一次编织。我只问你——当浪潮翻涌，新旧秩序更迭之时，你，将如何对待这片孕育了最初生命、环绕世界根基的大洋？你将如何对待……选择了你的智慧？”
这是一个关于立场与未来的问题，无关具体的盟约，却比任何盟约都更加根本。
哈迪斯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这深海神殿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水是生命之源，亦是循环之始。大地与海洋，本就相依共存。我将要司掌的循环，离不开水的参与；我过去净化的污秽，亦需借助水的冲刷。无论未来如何，尊重水的法则，维护大洋的独立与纯净，是我对世界平衡的承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的莫提斯，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复杂光芒，继续道：
“而智慧……是黑暗中指引方向的星光，是混沌中建立秩序的基石。我尊重智慧，珍惜智慧带来的共鸣与启迪。我愿与智慧同行。”
他没有给出浮夸的誓言，没有许诺具体的利益。他的回答立足于神职的本质与对世界法则的理解，表达了对大洋独立性的尊重以及对智慧本身价值的珍视。
这反而更显得真诚与可靠。
俄刻阿诺斯凝视着哈迪斯，许久，他那威严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很好。记住你今日之言，哈迪斯。”
他重新坐回王座，挥了挥手：“去吧。大洋会记住你的承诺。在风暴来临之前，积蓄你的力量。或许有一天，环绕世界的水流，将成为你最坚实的壁垒之一。”
这便是应允，也是送客。俄刻阿诺斯给出了他所能给予的、在现阶段最大限度的支持承诺——保持善意，并在未来可能成为盟友。
哈迪斯深深一礼：“谨记于心，大洋之神。”
泰西斯也对他温和地点了点头。
莫提斯走上前，眼中带着释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她轻声道：“我送你离开。”
两人再次通过那水之通道，返回了遗忘之川的入海口。月光依旧清冷，海风带着咸腥气息。
“你……早就知道了？”莫提斯看着哈迪斯，忍不住问道。
哈迪斯摇了摇头：“不，直到他唤出那个名字。你的父神，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深邃。”
莫提斯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担忧：“那你会不会……”
“无妨。”哈迪斯打断了她，语气平静，“俄刻阿诺斯是古老而知进退的智者，他点破我的身份，是一种坦诚，也是一种约束。这意味着，在他眼中，我已不再是需要庇护的‘俄尔波斯’，而是值得投资与关注的‘哈迪斯’。这对我们未来的合作，利大于弊。”
他看着莫提斯，认真道：“更重要的是，他认可了你我的‘同行’。”
莫提斯的脸颊在月光下微微泛红，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