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路立在门口,直至那背影再不可辨,方喟然一叹,转身掩了店门。
是夜,月华如练,星子疏朗。
两个时辰后,李长舟已过桃花镇外。
然行未半里,他足下忽顿,身形凝立于清冷月辉中,目光如电扫向道旁幽暗处,沉声喝道!
“出来吧!都跟了一路,还不现身?”
此刻,暗影里,伏着两条人影,一老一壮,手中钢刀映着寒月。那壮汉闻声便要暴起,却被身侧枯瘦老者铁钳般的手死死按住。
“痴儿!莫妄动!”老者气息如毒蛇吐信,贴耳低语!
“此乃诈术!他若真知晓,岂会点破?定是疑神疑鬼,虚张声势!”
壮汉焦躁低吼:“爹!咱千里迢迢追来,不就为宰了这老道给娘报仇?还等甚!”
老者眼中却寒光一闪,指节捏得发白:“蠢材!他这般行色匆匆,显是归巢!待摸清其老巢所在,方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莫非你想二十年后,再被他的徒子徒孙寻上门来?”言罢,方松开儿子衣领。
壮汉闻言一窒,偷眼觑着身旁这平素木讷如朽木的父亲,心头竟生出一丝寒意与陌生:原来老实皮囊下,藏着这般阴狠算计......
看来他在这老头身上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怪不得,当年这老头能从老道身边抢走老娘。
月光下,李长舟静候片刻,四野唯有夜风呜咽。
“怪哉,莫非真是错觉?”他暗自嘀咕,刚欲举步,却又生生顿住。
目光状若无意地掠过南面——他知晓桃花镇南二三里地,有一片黑压压的林子。
李长舟心念电转:若身后真有尾巴,直直返回高峰观岂不是引狼入室?
三十载罪孽未赎,若再陷师门于险境,便万死难辞了!
高峰观位于桃花镇东,而南面这片林子,正好绕行!
即便无人尾随,不过多走几里冤枉路,比起师门安危,这点辛苦算得什么?
他李长舟如今宁可自己踏遍荆棘,也绝不再犯昔日之错!
计议已定,李长舟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诮。
身形猛地一转,竟似慌不择路般,先朝桃花镇方向踉跄奔出几步,旋即足尖点地,如鹞子翻身,骤然折向南方密林,发足狂奔!
这一下兔起鹘落,暗处二人猝不及防!
“爹!再不追就跑了!”壮汉眼见李长舟身影即将融入林边浓墨般的黑暗,急得低吼。
老者却死死盯着那仓皇背影,冷笑连连:“急什么!方才他未诈出我俩,如今诈术不成,此刻又装出惊觉逃命之态,可笑!”
“他李长舟逃的方向与他先前归途南辕北辙!分明是疑心生暗鬼,故布疑阵!呵哈哈......”
老者正自得于勘破“玄机”,壮汉却已急得目眦欲裂:“爹!他真跑没影了!”
“嗯?!”老者悚然回神!
方才他只顾琢磨对方“虚招”,岂料那模糊身影已如鬼魅般几欲消失在林缘!
老者如梦初醒,一股被戏耍的羞怒直冲顶门,低吼道!
“中计了!这老狐狸!他早已知晓,却佯装不知,反用这金蝉脱壳之计,诱我以为他会杀回马枪!草!快追!”
话音未落,其枯瘦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