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员们几乎忘记了疲惫,兴奋地围拢过来,看着这前所未见的丰收,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惊喜。就连一向严肃的张远航,也忍不住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激动万分的笑容。
程立秋快步走到网囊下方,避开那些还在微微动弹的巨型蟹钳,弯腰捡起一只体型尤其硕大的帝王蟹。那螃蟹沉甸甸的,冰冷的甲壳粗糙坚硬,长腿上的尖刺扎手,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他又拎起一只火红的大龙虾,感受着那沉实的分量。他的心脏也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但不仅仅是出于收获的喜悦,更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商业敏锐感在心中激荡。
他立刻意识到,这些来自深海的奇珍,其价值,恐怕远超那些常规的、数量庞大的金枪鱼和鳕鱼!这不再是单纯的“捕鱼”,而是在发掘稀有的、高附加值的海洋宝藏!
“快!分类!小心处理!别弄坏了品相!”程立秋大声指挥着,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帝王蟹和龙虾单独分拣,用最好的冷藏箱,加冰!这些深海鱼也分开!动作要快,保证鲜活度!”
在他的指挥下,船员们迅速而小心地行动起来。他们戴上厚手套,熟练地将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帝王蟹和肥硕的龙虾分拣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入铺碎冰的专用箱子里。那些形态各异的深海鱼也被分别处理。整个甲板上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奇特的海洋气息。
处理完这网令人震惊的渔获,程立秋立刻将张远航和船上的几个骨干叫到了会议室(兼餐厅)。他让人泡上浓茶,摊开笔记本,目光炯炯有神。
“兄弟们,咱们这次,可能是捞到金矿了!”程立秋开门见山,指着外面冷藏舱的方向,“这些帝王蟹、大龙虾,还有那些深海鱼,我虽然了解不多,但可以肯定,它们在国外,尤其是在日本、欧美那些发达国家,绝对是顶级餐厅里的抢手货,价格比普通金枪鱼要高出几倍,甚至十几倍!”
他回忆起之前偶尔看过的外贸杂志和听赵主任提起过的信息,结合自己的判断,继续说道:“咱们之前的思路,主要是追求产量,捕大家伙,填满冷冻舱。但现在看,这条路竞争太激烈,而且利润空间会被那些大公司和中间商压得很低。就像在山里,打十只兔子,可能不如挖到一棵老山参值钱!”
他用了一个船员们都能理解的比喻。“咱们得换条路子走了!以后,在保证基础产量的前提下,咱们要有意识地去寻找、去主攻这些高价值的珍稀海产!把它们当成咱们的‘老山参’来经营!”
张远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立秋哥说得对。这些深海家伙生活的水域环境特殊,捕捞难度大,反而形成了天然壁垒,那些大拖网船未必愿意或者能像我们这样精细作业。这确实是我们的机会。”
“没错!”程立秋越说思路越清晰,“而且,我们不能光想着把货捕上来,再像以前那样卖给那些上来收鱼的二道贩子。那样太被动,利润都被他们拿走了。咱们得想办法,建立咱们自己的销售渠道!直接跟那些国外的顶级买家,或者有信誉的大代理商联系!”
他想到了之前海捞瓷的隐秘操作,虽然方式不同,但那种绕过中间环节、直接对接终端的思路是相通的。“远航,你留心一下,咱们靠港补给的时候,多打听打听这方面的信息。看看有没有可靠的渠道。咱们的货好,就不怕找不到识货的买主!”
他还特别强调:“从现在起,每次在这种特殊海域作业,都要详细记录经纬度、水深、水温、海流情况,还有捞上来的具体物种。这些东西,以后就是咱们最宝贵的‘猎场’资料!比单纯记下捕了多少吨鱼更有用!”
会议结束后,程立秋独自一人留在会议室,就着昏暗的灯光,再次翻开了那本写给魏红的笔记本。但他的笔尖,却久久没有落下。他心中有太多的激荡需要平复,有太多的新想法需要梳理。
最终,他写下:
“……红,今日之收获,非同寻常。网中所得,非往日之鱼,乃深海之奇珍,巨蟹龙虾,形态怪异,价值恐远超想象。此或为我等远洋之新径,如同在山中不独猎兔狍,亦需寻觅参茸宝药。海洋之博,超乎我所想,其中机遇,亦与风险并存……吾当谨慎把握,为咱们,也为跟随的众兄弟,谋一更稳妥、更宽阔之财路……念你与孩子们,望一切安好。”
合上笔记本,程立秋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夜幕已然降临,繁星再次缀满天空。海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拂着他因兴奋而有些发烫的脸颊。他望着脚下这片漆黑而神秘的大海,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和方向感。
深海藏奇珍,远见辟新径。这一次意外的收获,不仅带来了巨大的物质财富前景,更重要的是,彻底打开了程立秋经营远洋渔业的思路。他从一个追求数量的“捕鱼者”,开始向一个经营高附加值海产的“海洋资源开发者”蜕变。这艘名为“探索者”的船,其探索的意义,也从此变得更加深远。猎人的眼光,再次精准地捕捉到了隐藏在风险之下的、真正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