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小调的余韵尚未在山谷中完全消散,参田里热火朝天的垦荒景象也依旧鼓舞人心,但在程立秋事业蒸蒸日上的表象之下,几股不易察觉的暗流,已经开始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悄然涌动。这暗流的源头,并非来自外部,恰恰来自于那两位与他血脉相连,却始终心思难测的兄弟——程立夏与程立冬。
自从上次被程立秋当众斥责、灰溜溜地离开渔村后,程立夏和程立冬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他们没脸再回黑瞎子沟,也无法在程立秋掌控的渔村立足,最终只能在更偏远、条件更艰苦的一个小渔港,找了条破旧的老式渔船,靠着给人当雇工、卖苦力勉强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与程立秋的风生水起形成了天壤之别。
然而,命运的转折有时来得猝不及防。那只曾被程立冬救助过的硕大玳瑁,似乎真的通晓人性,懂得报恩。它并未因为程立冬的落魄而远离,反而在一次程立冬跟随雇主出海,遭遇小范围鱼群稀少、收获惨淡时,再次神秘地出现了。
那是一个午后,海面波光粼粼,程立冬所在的破船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漂荡,船老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在众人几乎要放弃返航时,程立冬无意间瞥见远处海面上,一个熟悉的、布满云状斑纹的深褐色背甲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是那只老玳瑁!它似乎在不远处徘徊,时而潜入水中,时而又浮出水面,方向明确地指引着一个方位。
程立冬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鼓起勇气,对愁眉不展的船老大说道:“东家,要不……咱们往那边试试?”他指了指玳瑁隐现的方向。
船老大将信将疑,但看着空荡荡的渔舱,死马当作活马医,便调转了船头。令人惊奇的是,跟着那玳瑁游弋的方向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竟然真的闯入了一片密集的鱼群!不是常见的杂鱼,而是价值颇高的大黄花鱼群!银光闪闪的鱼群几乎将海水都映亮了,一网下去,沉甸甸的收获让全船的人都惊呆了!
这一次的丰收,彻底改变了程立冬在那条船上的地位,也让一直跟着他、同样落魄的程立夏看到了翻身的希望。此后,只要他们出海,那只玳瑁十有八九会出现,仿佛成了他们的专属“寻鱼向导”。靠着这近乎作弊的手段,他们所在的这条破船,竟然屡屡获得远超其他船只的丰收,程立夏和程立冬也因此分到了不少工钱,甚至渐渐有了一些积蓄。
手里有了点钱,程立夏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活络起来。他不再满足于给人当雇工,看人脸色,分那点“残羹冷炙”。他看着程立秋那艘威武的“滨海611”号,想着自己若是也能有一条船,再加上那只能引来鱼群的玳瑁相助,何愁不能发大财?甚至超过程立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在他心里疯狂滋生。他开始怂恿程立冬:“老三,你看,那老乌龟就认你!这就是咱哥俩的运气,是老天爷给咱的饭碗!咱不能总给别人干,得自己干!咱也买条船!有了船,挣的钱都是咱自己的!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谁还敢瞧不起咱?”
程立冬起初是犹豫的。他本性不算太坏,只是没什么主见,容易被程立夏牵着鼻子走。他见识过程立秋的能耐和手段,也隐隐觉得靠着这种“取巧”的方式,心里有些不踏实。但架不住程立夏整日在耳边吹风,描绘着拥有自家渔船后的美好蓝图,再加上确实尝到了甜头,他内心的天平也逐渐倾斜了。
“可是……大哥,买船得不少钱呢。咱这点积蓄,差远了。”程立冬嗫嚅道。
“钱不够可以想办法!”程立夏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咱可以先买条旧的,小的,能出海就成!等挣了钱,再换大的!我去打听过了,隔壁港有条要处理的旧船,虽然破了点,但机器还能用,价钱也便宜,咱俩的积蓄,再……再想办法凑点,差不多够了!”
“找谁凑?”程立冬茫然。
程立夏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还能找谁?咱爹那儿……估计也没啥油水了。实在不行……去找老二?”
“找二哥?”程立冬吓了一跳,猛地摇头,“不行不行!咱上次那样……他咋可能还帮咱?不拿大棒子撵咱们就不错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程立夏撇撇嘴,“他现在可是大老板,手指头缝里漏点,就够咱买条旧船了。再说了,咱又不是白要,算借的!等咱挣了钱还他!好歹是亲兄弟,他还能真看着咱们饿死?只要咱们态度好点,把话说软和点,说不定……有戏。”
程立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另有一番算计。他琢磨着,程立秋如今名声在外,最看重脸面,如果自己兄弟俩低声下气去求他,他为了维持“仁义”的形象,说不定真会松口。就算不直接给钱,帮忙担保个贷款,或者从他手指缝里漏点活儿给自己干干,那也够受用的了。
就在程立夏暗中盘算着如何再次从程立秋这里“吸血”的时候,程立秋这边,也并非对他二人的动向一无所知。
这天,程立秋从参田回到渔村的家,准备歇息两天,处理些海上积压的事务,也看看妻儿。魏红一边给他端上热乎的饭菜,一边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当家的,我前两天去码头买鱼,好像看见立夏和立冬了。在那边‘老歪’家的船上,看着……气色还行,听说他们最近运气不错,捞着了几网好鱼。”
程立秋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魏红看了看他的脸色,继续说道:“还听人说……他们好像也在打听买船的事,心思活泛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