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人与野马的速度与意志的较量,在这清晨的山谷中激烈上演。受惊的马群如同决堤的洪流,在黑鬃头马的带领下,沿着通道向前狂奔,铁蹄翻飞,溅起漫天雪沫,隆隆的蹄声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程立秋四人则如同经验丰富的牧羊犬,拼命地在侧后方奔跑、呐喊、驱赶,既要保持足够的压力迫使马群按照预定路线前进,又要小心不被疯狂奔逃的马群撞到,或者让个别受惊过度的马匹脱离大队。
汗水迅速浸湿了他们的内衣,又被寒风一吹,冰冷刺骨。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但没有人敢停下,所有人都咬紧牙关,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一片奔腾的棕色洪流。
狂奔了约莫一里多地,通道前方豁然开朗,地形也开始向上延伸。程立秋心中一动,知道快到地方了!他拼命加快脚步,冲到更靠前的位置,以便观察葫芦口的情况。
只见前方不远处,两座山梁如同巨人的臂膀,向内合拢,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入口狭窄的谷地。那入口宽度仅容两三匹马并行,而谷地内部,在晨光下看去,似乎颇为宽阔,但三面都是陡峭的岩壁,如同一个巨大的口袋!
就是这里!葫芦谷!
“加把劲!把它们赶进去!”程立秋用嘶哑的嗓子怒吼着,挥舞木杆的动作更加疯狂。
马群在极度恐慌中,根本无暇细辨地形,在黑鬃头马的带领下,一股脑地向着那看似可以摆脱追兵的狭窄入口冲去!一匹、两匹、三匹……整个马群,如同被吸入瓶口的流水,接连不断地涌入了葫芦谷!
就在最后一匹母马的马尾也消失在入口处的瞬间,早已埋伏在入口两侧高地上的韩老栓,发出了行动的信号!
“堵口!快!”韩老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只见大壮、王老蔫、赵四三人,如同猛虎下山,从隐蔽处冲出,将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削尖了底端的粗木杠子,奋力抬起,狠狠地插入狭窄入口的两侧,形成第一道简陋但坚实的障碍。紧接着,更多的木杠、之前收集的大块岩石,被迅速堆积上去。韩老栓则指挥着用带来的粗麻绳,将这些障碍物相互捆绑、固定,尽可能地将入口封堵起来。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却又惊心动魄。谷内的马群刚刚冲入这片陌生的绝地,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就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响动,回头一看,唯一的出口正在被迅速封死!
恐慌瞬间升级为绝望的暴怒!尤其是那匹黑鬃头马,它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被欺骗和囚禁愤怒的咆哮,猛地调转方向,不顾一切地朝着尚未完全合拢的入口冲撞过来!它那雄壮的身躯,如同攻城槌般,狠狠地撞在刚刚立起的木杠障碍上!
“砰!”一声闷响,木杠剧烈晃动,捆绑的绳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顶住!加石头!快!”韩老栓脸色一变,嘶声大吼。大壮几人拼尽全力,将更大的石块死死抵在木杠后面。
程立秋和铁柱四人此时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入口处,看到这惊险一幕,立刻加入堵口的行列。所有人,八条汉子,用肩膀,用后背,用全身的力气,死死地顶住那些摇摇欲坠的障碍物,同时将更多能找到的东西——积雪、断木、石块——疯狂地堆积上去。
黑鬃头马一次又一次地疯狂冲撞,其他几匹公马也加入了冲撞的行列,试图撞开这突如其来的囚笼。入口处,人吼马嘶,木石撞击声不绝于耳,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汗水、雪水混合着溅起的泥土,糊满了每个人的脸。肩膀被撞得生疼,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但没有人退缩,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一旦被撞开,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这场力量的角逐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最终,凭借着地形的优势和众人拼死的努力,入口被彻底封死,垒起了一道近一人高、混杂着木石冰雪的坚固壁垒。任凭谷内的野马如何冲撞,也只能让壁垒微微晃动,再也无法撼动其根本。
谷内的冲撞声和嘶鸣声渐渐变得零星,最终化为了绝望而焦躁的喘息和蹄子刨地的声音。
程立秋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他看了一眼同样疲惫不堪、却满脸兴奋的伙伴们,又望了望那道将他们与那群价值连城的野马隔开的壁垒,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成了!
野马群,被成功地困在了葫芦谷这座天然的牢笼之中。接下来的,将是一场更加考验耐心和智慧的持久战——消耗战。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博弈,进入了全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