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巨大的财富就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池塘,激起的绝不仅仅是喜悦的涟漪。
孙猛揣着钱回家,把钱往爹娘面前一放,老两口差点吓晕过去,反应过来后便是狂喜,关起门来一遍遍数钱,又哭又笑,叮嘱孙猛一定要死心塌地跟着立秋哥干。
魏建国把钱交给媳妇,他媳妇拿着钱的手抖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扯了新布,给男人和孩子都做了新衣裳,走路都带风,见人就笑,但晚上睡觉却偷偷跟魏建国嘀咕:“当家的,立秋是能耐,可这玩命的钱…咱就拿一成,是不是有点…少了?你看猛子还好,那王栓柱就出条狗…”
王栓柱家更是如此。
他娘看着儿子拿回那么多钱,先是高兴,接着就抱着黑豹掉眼泪,念叨着“我儿受苦了”、“这钱是拿命换的”、“黑豹都受伤了”……话里话外,也觉得自家儿子和狗出的力,不止值这一成。
这些嘀咕声,虽然没当面说,但难免通过孩子、婆娘们的嘴,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些。
屯里的风向也开始变得微妙。
羡慕依旧,但嫉妒和酸话也悄然滋生。
“啧啧,程立秋这下可是发了横财了!”
“那可不,人家拿大头呢!剩下那仨,也就是喝点汤。”
“听说在野狼谷差点没回来,玩命啊这是…”
“玩命也是程立秋玩得多,他们跟着跑跑腿罢了…”
甚至有人故意在程立夏和张桂枝面前挑事:“立夏啊,你弟弟这下可是咱屯首富了,没想着拉拔拉拔你这亲哥?”
程立夏黑着脸不吭声,张桂枝则在家摔盆砸碗,咒骂程立秋“黑了心肝”、“有钱不认亲兄弟”。
程立秋何等敏锐,屯子里这些细微的变化和伙伴家人那点小心思,他很快就察觉到了。
但他没有声张,更没有立刻去找魏建国和王栓柱谈话。
他知道,这是人性,怪不得他们。
要想队伍长久,光靠情义不够,还得有更牢靠的利益捆绑和更清晰的规则。
他先是私下找到孙猛,孙猛倒是光棍,直接说:“立秋哥,别人咋想俺不管,俺孙猛就认你!你说咋干就咋干!钱多钱少,俺信你绝不会亏待俺!”
程立秋拍拍他肩膀,心里暖和。
接着,他挑了个时间,先去了魏建国家。
他没提钱的事,而是拿出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和一块新买的厚实棉布:“建国哥,听说嫂子手巧,这布给娃做件新棉袄。这药膏好,你干活磕了碰了抹点好得快。”
魏建国憨厚,搓着手不好意思:“立秋,这…这咋好意思…”
“咱哥俩客气啥。”程立秋坐下,跟他唠了会儿家常,才貌似随意地说:“往后啊,这山里活儿越来越险,光靠分成也不是长远事儿。我琢磨着,等开春手头再宽裕点,咱们是不是能凑点钱,添置点更得劲的装备?比如整个爬犁车?或者也买几条好狗崽一起养?到时候按出钱多少,再算份子,风险共担,赚了也更能多分点。”
魏建国听得似懂非懂,但感觉立秋是在为他长远打算,心里那点小疙瘩顿时消了不少,连连点头:“哎,哎,立秋你说了算,俺听你的!”
从魏建国家出来,程立秋又去了王栓柱家。
他直接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纸包,塞给王栓柱他娘:“婶子,这钱是单独给黑豹的。这次进山,黑豹立大功了,还受了伤,这是它的营养费和功劳钱。您可别推辞,黑豹是咱小组的功臣,该得的!”
王栓柱他娘捏着那分量不轻的红包,愣住了,随即眼圈就红了:“立秋啊…这…这咋说的…栓柱,快谢谢立秋哥!”
王栓柱吭哧瘪肚地谢过。
程立秋又看了看黑豹的伤,仔细上了药,对王栓柱说:“栓柱,黑豹是条好狗,以后它就是咱们小组的正式成员,它的那份,以后都单算。”
这一番操作下来,魏建国和王栓柱两家那点微妙的不平衡感,很快就被安抚了下去,甚至对程立秋更加死心塌地。
屯里的风言风语,也随着程立秋主动给黑豹发“奖金”这事传开,变成了夸他办事讲究、不亏待伙伴。
程立秋站在自家院里,看着远处覆雪的山峦,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压下去了。
真正的团队,需要在一次次共同冒险和利益分配中慢慢磨合。
而他,有这个耐心和智慧,把这支队伍带好。
眼前的这点小波澜,不过是猎途中的一段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