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子承父业(2 / 2)

柳津津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她原本以为,朱复只会杀了黄灿,却没想到他还能编出“黄灿害主”的理由,师出有名地稳定人心,还主动提议让她继位,甚至毫不犹豫地杀了不服者,震慑全场——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有谋略,也更狠辣。

她走上前,走到聚义厅的主位旁,目光扫过厅内的海盗,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又不失威严:“多谢兄弟们信任。大当家惨死,我本无心掌权,可既然兄弟们推举,我便暂代大当家之位。日后,我定不会辜负大当家的托付,也不会亏待兄弟们!朱兄弟为大当家报了仇,功劳最大,从今天起,他就是海鲨帮的二当家,协助我打理帮中事务!”

“参见大当家!参见二当家!”海盗们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喊道。

朱复站在柳津津身侧,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柳津津当了大当家,他是二当家,有“报仇功臣”的名头,又握着实权,日后再慢慢拉拢人心,海鲨帮迟早会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柳津津看着身边的朱复,心中对他又高看了一分。这个男人,既是她的棋子,或许也是她未来最需要提防的人,但眼下,他们需要联手稳定海鲨帮。

聚义厅的灯火彻夜未熄,黄灿的尸体早已被拖走,地面的血迹也用清水冲刷干净,只留下淡淡的腥气,提醒着众人昨夜的喋血。柳津津坐在主位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指尖却始终捏着茶盏边缘,目光落在厅下站着的朱复身上,神色复杂。

朱复他抬头看向柳津津,开门见山:“大嫂,如今海鲨帮大权在握,当务之急,是处理狄家的事。”

柳津津抬眸,放下茶盏,语气平静:“你想说什么?”

“狄化朝之前花钱请刀疤鲨杀我,如今刀疤鲨死了,黄灿也死了,他肯定还会找其他势力对付我们。”朱复走到厅中央,声音沉稳,“与其等他先动手,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狄家每年给海鲨帮交的保护费,不能断,而且要翻倍。”

“翻倍?”柳津津皱了皱眉,“狄家在苏州府根基深厚,又和官府有勾结,若是逼得太紧,会不会适得其反?”

“适得其反?”朱复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嫂,您忘了?狄家做的是非洲贸易,商船要想从海上过,就绕不开我们海鲨帮。只要我们控制了他的商船航线,他就只能乖乖听话。再说,只要把狄斌榕抓来,狄化朝就算再硬气,也不得不低头。”

柳津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抓狄斌榕容易,如何让狄化朝乖乖交双倍保护费,还得好好谋划。”

她起身走到朱复身边,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正是狄家商船往来的航线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商船停靠的港口和必经的海域。

“狄家的商船,每月初一都会从宁波府出发,前往非洲,船上载着的都是丝绸和瓷器,回来时则拉着木雕和面具。”柳津津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海域,“这里是‘月牙湾’,是狄家商船必经之地,也是我们海鲨帮的势力范围。我们可以在那里设伏,先劫了他的商船,再派人去苏州府传话,让狄化朝用双倍保护费和‘诚意’来赎船。”

朱复看着地图,眼中闪过一丝赞同:“大嫂这个主意好。不过,只劫船还不够,我们得让狄化朝知道,我们不仅能劫他的船,还能毁他的生意。可以让人在苏州府散布消息,就说狄家商船得罪了海鲨帮,以后凡是跟狄家做生意的商户,都会被我们盯上——这样一来,不仅狄化朝会害怕,连他的合作伙伴也会动摇,他不得不妥协。”

柳津津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她没想到朱复不仅有勇,还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她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劫船的人必须是我们的心腹,不能走漏风声,免得被狄化朝抓住把柄,报官对付我们。”

“大嫂放心,我亲自带人去。”朱复主动请缨,“我手下还有十几个之前跟着我的兄弟,都是忠心耿耿的精锐,加上海鲨帮的人手,拿下狄家商船绰绰有余。”

柳津津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记住,只劫船,别杀人。狄化朝毕竟是苏州府的富商,杀了他的人,只会让他跟我们鱼死网破。我们要的是长期的利益,不是一时的痛快。”

“我明白。”朱复应道,心中却另有盘算——他要的不仅是狄家的保护费,还有狄家的人脉和生意。只要控制了狄家,他就能借助狄家的身份,接触到帝国的官员,买到先进的火器,为复国大业铺路。

两人又商量了许久,确定了劫船的时间和人手,以及如何向狄化朝传话。直到天快亮时,朱复才离开聚义厅,回到自己的住处——那是之前黄灿的房间,如今已被他接手。

朱复坐在桌前,套上天脉龙藤玉佩,让他疲惫的身体渐渐恢复力气。他想起柳津津眼中的警惕和算计,心中冷笑——这个女人,想利用他掌控海鲨帮,却不知道,他早已将海鲨帮视为囊中之物。等他彻底掌控了海鲨帮,拿到解药,柳津津的利用价值,也就到头了。

而苏州府的狄家大宅里,狄化朝正坐立不安。他已经派人去打听海鲨帮的消息,却只得到“海鲨帮内部发生变故,刀疤鲨和黄灿都死了”的消息,至于朱复的下落,却一无所知。

“老爷,不好了!”心腹随从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纸条,“这是刚才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您快看看!”

狄化朝接过纸条,只见上面用黑墨写着几行字:“狄掌柜,刀疤鲨、黄灿已死,海鲨帮易主。你之前雇凶杀人,这笔账,我们得好好算算。三日之内,备好双倍保护费,送到月牙湾,否则,你本月初一出发的商船,就别想回来了。——海鲨帮新主”

狄化朝看完纸条,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的纸条飘落在地。他知道,海鲨帮的新主,肯定是朱复!这个男人不仅没死,还掌控了海鲨帮,现在反过来威胁他!

“老爷,怎么办?”随从颤声问道。

狄化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朱复现在掌控着海鲨帮,又知道他的商船航线,若是不妥协,不仅商船会被劫,狄家的生意也会受到重创。

“备钱。”狄化朝咬着牙,声音沙哑,“按照纸条上说的,备好双倍保护费,送到月牙湾。另外,派人去宁波府盯着,看看海鲨帮的新主到底是谁,有多少人手。”

他心中暗自发誓,这次暂时妥协,只是权宜之计。等他摸清了海鲨帮新主的底细,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定要将这个威胁彻底除掉!

月牙湾的海风渐渐起了,朱复带着手下的精锐,乘坐五艘快船,隐蔽在月牙湾附近的暗礁后。他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海面,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他知道,拿下狄家的商船,只是他掌控狄家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要借助海鲨帮的势力,一步步蚕食狄家的生意,最终将狄家彻底掌控在手中,为他的复国大业,增添一枚重要的棋子。

而聚义厅里,柳津津正看着手中的“牵机丸”解药,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知道,朱复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留着他,迟早是个隐患。可眼下,海鲨帮还需要他来稳定人心,对付狄家。她只能暂时隐忍,等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苏州府狄家大宅的书房里,檀香燃尽了半炉,烟气缭绕中,狄化朝背着手来回踱步,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手里捏着那张朱复派人送来的纸条,纸面已被汗水浸得发皱,“双倍保护费”“月牙湾”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老爷,已经派人去账房支取银子了,可……”心腹随从站在一旁,话没说完就被狄化朝打断。

“支银子?支了银子又能怎么样!”狄化朝猛地转身,眼中满是焦躁与不甘,“这朱复狼子野心,今日要双倍,明日就敢要十倍!我们狄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填不满他的胃口!”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海鲨帮掌控着海上航线,狄家的商船只要出海,就躲不过他们的拦截;想报官?当年为了生意安稳,他年年给海鲨帮交保护费的事,若是被官府知道,轻则抄没家产,重则满门抄斩,哪敢自投罗网?打又打不过,告又不能告,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勒索,这种憋屈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狄化朝烦躁得想摔东西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老管家福伯端着一碗参茶走了进来。福伯跟着狄家三十多年,从狄化朝父亲那辈就掌管府中杂事,沉稳老练,是狄化朝最信任的人。

“老爷,喝碗参茶定定神吧。”福伯将参茶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狄化朝手中的纸条上,不用问也知道老爷为何烦忧——这些天府里上下都在传,海鲨帮换了新主,还来威胁要双倍保护费。

狄化朝端起参茶,却没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福伯,你说我该怎么办?交了钱是养虎为患,不交钱商船就没了,报官更是自寻死路……”

福伯垂眸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老爷,江湖事,终究得用江湖的法子解。官府靠不住,海盗也喂不饱,不如雇杀手。”

“雇杀手?”狄化朝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苏州府的杀手我也打听了,要么是些三脚猫功夫,要么就是官府的线人,哪敢去杀海鲨帮的新主?万一失手,还得把我们狄家牵扯进去!”

“老爷说的是寻常杀手,”福伯压低声音,上前一步,凑近狄化朝耳边,“老奴早年跟着先老爷跑非洲商路时,认识一伙‘马穆鲁克奴隶杀手团’。这些人原是非洲部落的奴隶,后来被训练成杀手,个个精通弯刀马术,下手狠辣,而且最是隐秘——他们只认银子,不问缘由,就算失败了,谁会相信一群黑皮肤的异族人说的话?更不会查到我们狄家头上。”

狄化朝眼中瞬间亮起光芒,却又很快黯淡下去:“马穆鲁克?我倒是听过这个名号,可他们远在非洲,怎么联系?就算联系上了,他们肯来东方杀一个海盗头子吗?”

“老爷放心,”福伯从袖中掏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狮子,边缘还嵌着几颗细小的红宝石,“当年先老爷曾救过他们首领一命,这是他们首领给的信物,凭此令牌,只要银子给够,他们什么活都接。老奴这些年一直和他们有隐秘联络,上个月还有人来苏州府取过货,现在就在城郊的客栈等着消息。”

狄化朝接过青铜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狮纹,心中的犹豫渐渐被决心取代。他看着福伯,眼中满是急切:“福伯,快!快让人去请他们的首领来府中,就说狄家有笔大买卖,银子管够!”

“老爷别急,”福伯按住他的手,语气沉稳,“这些马穆鲁克虽勇猛,却也贪婪,而且不懂东方的规矩,若是直接请进府,恐生事端。不如老奴亲自去客栈见他们,谈好价钱和条件,再让他们动手——目标就定在月牙湾,朱复不是要去那里收保护费吗?正好让他们在那里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

狄化朝点了点头,此刻他已没了退路,只能孤注一掷:“好!就按你说的办!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杀了朱复,就算花再多银子,我也愿意!”

当天傍晚,福伯换上一身普通的布衣,带着两个心腹,悄悄出了狄家大宅,朝着城郊的“长来客栈”走去。客栈后院的一间偏僻客房里,正坐着三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男人——为首的是马穆鲁克杀手团的首领,名叫卡利姆,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手里握着一把镶嵌着象牙的弯刀,眼神像鹰隼般锐利。

“福伯,好久不见。”卡利姆看到福伯,用生硬的中原话打招呼,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

福伯笑了笑,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卡利姆首领,别来无恙。这里是五百两银子,算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一千五百两——我要你杀一个人,海鲨帮的新主,朱复。”

卡利姆打开钱袋,看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朱复?海鲨帮?我听说过这个帮派,在海上很有名。杀他,有难度,银子得加。”

“再加五百两,总共两千五百两。”福伯毫不犹豫地说道,“而且,我会给你朱复的画像,还有他三天后会去月牙湾收保护费的消息。月牙湾地形复杂,正好适合埋伏,只要你们动手快,没人会知道是你们干的。”

卡利姆沉吟片刻,拍了拍桌子:“好!成交!三天后,月牙湾,我会带最好的手下,保证让朱复死无葬身之地!”

福伯松了口气,又叮嘱道:“记住,只杀朱复,别伤其他人,也别留下任何痕迹。事后你们立刻离开苏州府,回非洲,永远别再回来。”

“放心,我们做事,从不出错。”卡利姆收起钱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福伯离开客栈时,天色已黑。他看着手中的青铜令牌,心中暗叹——这一步棋,走对了能解狄家的燃眉之急,走错了,就是万劫不复。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祈祷马穆鲁克能顺利得手。

月牙湾的晨雾还没散尽,海面上就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朱复站在快船船头,脚下踩着马穆鲁克首领卡利姆的尸体,手中的宝石弯刀滴着鲜血。

就在半个时辰前,卡利姆带着两名马穆鲁克杀手,趁着雾气潜伏到朱复的船边,想趁其不备发动突袭。可他们没想到,朱复早就料到狄化朝会耍手段,提前让手下在船上布下了陷阱——船板下藏着暗哨,桅杆上有了望手盯着海面,连船舷边都涂了防滑的油脂,让偷袭者难以立足。

“你是谁派来的?”朱复用弯刀挑起卡利姆的下巴,语气冰冷。卡利姆虽被划伤了胳膊,却依旧不肯服软,挥着象牙弯刀就朝朱复砍来。朱复侧身避开,天脉龙藤的力量瞬间爆发,掌心泛着淡金色的光芒,一把抓住卡利姆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卡利姆的手腕被生生折断。

象牙弯刀掉落在船板上,卡利姆痛得惨叫一声,却仍咬牙道:“我是马穆鲁克杀手团的首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复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马穆鲁克杀手团?我听说过你们,在非洲很有名。你们杀手团,还有多少人?”

卡利姆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我们还有十二个人,都在附近的小岛上等着消息。你杀了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朱复轻笑一声,转头对身边的海盗道,“去把岛上的马穆鲁克杀手团的人都带过来,就说他们的首领,想跟他们谈谈。”

半个时辰后,十二名马穆鲁克杀手被押到朱复面前。他们个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手中握着弯刀,眼中满是警惕和愤怒,却因被海盗用刀指着,不敢轻举妄动。

朱复踢了踢卡利姆的尸体,对马穆鲁克杀手们道:“你们的首领,想杀我,结果反被我杀了。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跟他一样,死在这里;要么,归顺我,以后跟着我做事,我保证你们有酒喝、有肉吃、有钱花,比当杀手强百倍。”

马穆鲁克杀手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犹豫。他们本就是奴隶出身,被训练成杀手,早已厌倦了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朱复虽然是海盗,却有着强大的实力和势力,跟着他,或许真的能有更好的出路。

“我们愿意归顺!”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马穆鲁克杀手站了出来,他叫阿卜杜勒,是卡利姆的副手,“但你得保证,不伤害我们的兄弟,还得给我们公平的待遇!”

“没问题。”朱复点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朱复的人,跟着我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马穆鲁克杀手们纷纷放下弯刀,单膝跪地,齐声喊道:“参见首领!”

朱复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喜——马穆鲁克杀手个个勇猛善战,精通弯刀和马术,有了他们的加入,他的势力又壮大了不少。而狄化朝,不仅没能杀了他,还送了他一支精锐的杀手团,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

处理完马穆鲁克的事,朱复让人将卡利姆的尸体扔到海里,又安排人去收取狄家送来的双倍保护费。随后,他带着阿卜杜勒和两名马穆鲁克杀手,乘坐一艘小船,朝着苏州府的方向驶去——他要亲自去狄家,跟狄化朝“好好谈谈”。

深夜,苏州府狄家大宅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的家丁提着灯笼,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狄化朝坐在书房里,焦躁地等待着消息——他派去月牙湾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不知道马穆鲁克有没有得手。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踹开,朱复带着阿卜杜勒和两名马穆鲁克杀手,走了进来。朱复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腰间挂着宝石弯刀,脸上带着冷笑,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海水。

狄化朝吓得猛地站起身,手指着朱复,声音发颤:“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卡利姆呢?”

“卡利姆?”朱复嗤笑一声,“他想杀我,结果反被我杀了。你的马穆鲁克杀手团,现在是我的人了。”

狄化朝脸色瞬间惨白,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朱复不仅没死,还收编了马穆鲁克杀手团,实力更强了。现在朱复找上门来,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成王败寇,我认了。”狄化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吧,你想怎么样?是要杀了我,还是要毁了狄家?”

“杀你?毁狄家?”朱复摇了摇头,走到狄化朝面前,双手撑在书桌上,语气带着一丝压迫,“我没那么小气。我来,是想跟你谈笔生意——之前说的双倍保护费,你得继续交。另外,我要参与狄家的船运,以后狄家的商船,得由我派人护送,船上的货物,我要抽三成利。”

“什么?”狄化朝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愤怒,“你要参与船运,还要抽三成利?这不可能!狄家的船运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怎么可能让你分一杯羹!”

“不可能?”朱复冷笑一声,眼神变得更加冰冷,“狄化朝,你雇杀手杀我,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现在我只要你三成利,已经很客气了。你想想,若是我不让你的商船出海,若是我让马穆鲁克杀手去你的商铺捣乱,你狄家的生意,还能做下去吗?”

狄化朝浑身一颤,眼中满是绝望。他知道,朱复说的是实话——朱复掌控着海上航线,还有马穆鲁克杀手团,若是真要对付狄家,狄家很快就会垮掉。

“你再好好想想。”朱复直起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天我再来,希望能听到我满意的答案。若是你不同意,后果自负。”

说完,朱复带着阿卜杜勒和马穆鲁克杀手,转身离开了书房。书房里,狄化朝瘫坐在椅子上,眼中满是悔恨和不甘——他不该雇马穆鲁克杀手去杀朱复,更不该低估朱复的实力。现在,他不仅要交双倍保护费,还要将狄家的船运分三成利给朱复,这简直是在割他的肉!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朱复要的是狄家的船运和三成利——这相当于断了狄家的根基,与其被一步步蚕食,不如趁早抽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福伯!”狄化朝对着门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老管家福伯立刻推门进来,见老爷眼中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心中便知他已有了主意。

“老爷,您吩咐。”

“立刻去办两件事。”狄化朝走到书桌前,飞快地写下几张纸条,“第一,拿着这几张契书,连夜联系苏州府的‘恒昌商号’‘裕丰布庄’——这几家都是跟咱们有过十年以上交情的老主顾,告诉他们,狄家的船运、商铺,按市价六成卖,今夜成交,银货两清,过时不候。”

福伯愣了一下,市价六成?这几乎是亏本甩卖,可看到狄化朝坚定的眼神,他没敢多问,连忙接过契书。

“第二,你亲自去‘威远镖行’,找掌柜李苍澜。”狄化朝又拿出一张会票,面额足足有五千两,“告诉李苍澜,我狄化朝雇他的‘金牌镖队’,护送我去京城,沿途所有风险他全包,这五千两是定金,到了京城,再付五千两。让他半个时辰内,带齐人手来狄家汇合!”

威远镖行是这里最大的镖行,掌柜李苍澜曾是江湖上有名的“铁剑判官”,一手铁剑使得出神入化,手下的金牌镖队更是个个身怀绝技,有追踪的、有防御的、有擅长应付江湖仇杀的,连官府都要给几分薄面。雇他们护送,比任何护卫都稳妥。

福伯接过会票,躬身应道:“老奴这就去办!”

夜色如墨,苏州府的街巷里,狄家的家丁们提着灯笼,脚步匆匆地穿梭在商号之间。恒昌商号的东家接到消息时,正准备歇息,听说狄家按六成市价卖船运和商铺,起初以为是玩笑,可看到狄家送来的契书和诚意,立刻召集账房清点银子;裕丰布庄的庄主更是亲自带着现银,连夜赶到狄家,生怕晚了一步被别人抢了去——狄家的生意虽被海盗盯上,可根基还在,六成市价接手,简直是捡了个大便宜。

不到一个时辰,狄家的船运码头、苏州府的三家商铺,全被售出,数十万两现银被换成会票装进木箱,堆在狄家的后院。

而威远镖行的掌柜李苍澜,也带着二十名金牌武师准时赶到。李苍澜年近五十,穿着一身灰色武师服,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铁剑,眼神锐利如鹰,扫过狄家后院的银子和紧张的家丁,便知事情紧急。

“狄掌柜,深夜雇我金牌镖队,是有仇家追杀?”李苍澜开门见山。

狄化朝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是海鲨帮的新主朱复,此人野心极大,要吞我狄家的生意。我不愿与他纠缠,打算去京城避避风头,沿途还请李掌柜多费心。”

李苍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海鲨帮最近换主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到狄家。他拍了拍胸脯:“狄掌柜放心,只要有我李苍澜在,保管你平安抵达湖广。我的人已经在城外备好车马,现在就可以动身。”

狄化朝不再犹豫,让家丁将银子搬上镖行准备的马车,又简单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和重要文书,连狄家大宅的地契都扔在了桌上——这座大宅,如今已成了烫手山芋,留着只会引来朱复的报复。

凌晨时分,三辆不起眼的马车,在二十名金牌武师的护送下,悄无声息地驶出苏州府的西城门。李苍澜亲自骑马走在最前面,腰间的铁剑随时准备出鞘;武师们分成两队,一队在前开路,一队在后警戒,警惕地盯着四周的黑暗——他们知道,狄家的仇家若是追来,必定是一场恶战。

马车里,狄化朝撩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苏州府的城墙,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对未来的笃定。他从一个小货郎做到江南有名的富商,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审时度势和果断决绝。苏州府待不下去,湖广、四川、甚至北方,有的是他施展拳脚的地方——只要有这数十万两银子和他的经商头脑,换个地方,他照样能风生水起。

狄化朝乘坐的马车驶离苏州府西城门时,暗处的一棵老槐树上,一道黑影悄然收起了望远镜——那是朱复派去监视狄家的暗哨。半个时辰后,暗哨的消息就传到了朱复耳中。

“威远镖行的金牌镖队?还想跑?”朱复坐在“破浪号”的船舱里,指尖敲击着桌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阿卜杜勒站在一旁,看着朱复手中的地图,不解地问道:“老大,咱们要不要现在追?我的马穆鲁克兄弟们马术也不差,说不定能追上他们。”

“追?”朱复摇了摇头,将地图上“威远镖行总坛”的位置圈了出来,“威远镖行在江南经营数十年,沿途肯定有他们的分舵接应。咱们硬追,不仅未必能追上,还会跟镖行结下死仇——没必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武师也是人,也有家室。威远镖行的金牌武师,家眷大多住在苏州府城郊的武师村里。你带十个马穆鲁克兄弟,再选二十个身手好的海盗,悄悄去武师村,把这些武师的家人都‘请’到鲨口岛来。记住,别伤人,好吃好喝招待着——这些人,可是咱们的‘筹码’。”

阿卜杜勒瞬间明白了朱复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佩服:“老大高明!只要控制了他们的家人,这些武师肯定不敢再护着狄化朝!”

当天下午,阿卜杜勒就带着人,乔装成普通商人,悄悄潜入了苏州府城郊的武师村。武师村里大多是老弱妇孺,男人们要么跟着镖队走镖,要么在镖行值守,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不到一个时辰,二十多名金牌武师的家眷,就被阿卜杜勒的人“请”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船。

而此时,狄化朝的马车正行驶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李苍澜骑马走在最前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离开苏州府后,他总觉得心里不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李掌柜,还有多久能到下一个驿站?”马车里传来狄化朝的声音。连续赶路,他已经有些疲惫。

“回狄掌柜,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常州府的驿站,咱们可以在那里歇息一晚,明天再赶路。”李苍澜勒住马,回头答道。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武师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掌柜!你看那是什么!”

李苍澜回头,只见远处的天空中,飘来一个黑色的风筝,风筝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封书信,还有一缕女人的发丝。

“掌柜,这是……这是我娘子的发丝!”那名武师看着发丝,脸色瞬间惨白,颤抖着将书信递给李苍澜。

李苍澜接过书信,只见上面用黑墨写着几行字:“李掌柜,你的金牌武师们,家眷都在鲨口岛做客。若想家人平安,就别再护着狄化朝——半个时辰内,让武师们放下武器,离开狄化朝。否则,鲨口岛的海风,可就没那么温柔了。——朱复”

书信的末尾,还画着一个黑色的骷髅头,正是海鲨帮的标志。

李苍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朱复居然这么狠,连武师的家眷都不放过!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二十名金牌武师,只见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家眷在别人手里,他们根本没心思再护着狄化朝。

“掌柜,我们……我们不能再走了!”一名武师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我娘子还怀着孕,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活啊!”

“是啊,掌柜!放我们走吧!”其他武师也纷纷附和,有的甚至已经放下了武器。

李苍澜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无奈。他知道,武师们已经没了斗志,就算他强行命令,他们也不会再尽心护着狄化朝。而且,朱复既然能控制他们的家眷,肯定也在附近布了眼线——他们根本逃不掉。

“狄掌柜,对不住了。”李苍澜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语气沉重,“朱复控制了我们的家眷,我们不能再护着您了。您……好自为之。”

狄化朝坐在马车里,听到李苍澜的话,如遭雷击。他掀开马车帘子,看着眼前放下武器的武师们,看着李苍澜决绝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凉。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复居然会用这种手段——不跟镖行硬碰硬,反而拿家眷当筹码,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李掌柜,我给你们加钱!加两倍!不,三倍!只要你们护我到京城,我给你们每个人一千两银子!”狄化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喊道。

可武师们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人动心。银子再多,也比不上家人的性命。一名武师看着狄化朝,语气带着歉意:“狄掌柜,不是我们不仗义,是我们实在没办法。您……您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二十名金牌武师跟着李苍澜,朝着苏州府的方向走去——他们要去鲨口岛,赎回自己的家人。官道上,只剩下三辆孤零零的马车,和狄化朝身边的几名家丁。

狄化朝瘫坐在马车里,眼中满是绝望。他连夜甩卖生意,雇了最好的镖行,以为能逃出生天,却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朱复的算计。现在,武师走了,家丁们都是些只会看家护院的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朱复的人,随时可能追上来。

“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福伯颤抖着问道,他跟着狄化朝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狄化朝如此绝望。

狄化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有希望。他撩开车帘,看着远处的山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走,弃车,进山林!朱复的人擅长海战,未必擅长山林追踪。我们从山林里走,或许能躲过他们的追杀!”

家丁们连忙点头,七手八脚地将马车上的会票搬下来,藏进随身的包裹里,然后跟着狄化朝,朝着旁边的山林跑去。

而此时,官道旁的一处山坡上,朱复带着几名马穆鲁克杀手,正看着狄化朝等人的背影。阿卜杜勒看着狄化朝逃进山林,问道:“老大,要不要现在追?”

“不用。”朱复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山林里地形复杂,却也没什么藏身之处。派几个人盯着他们,等他们精疲力尽,再动手不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狄化朝这只狐狸,这次就算他插上翅膀,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晨雾像掺了墨的纱,把江南山林裹得密不透风。狄化朝扶着一棵老樟树,弯腰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透了他藏在衣襟里的会票。身后的家丁早已没了章法,有人瘫坐在地上揉着崴伤的脚,有人攥着空了的水囊发呆,福伯的脸色比纸还白,却仍强撑着扶着狄化朝的胳膊。

“老……老爷,前面好像没声音了,咱们是不是……甩掉他们了?”一个年轻家丁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侥幸。

狄化朝没说话,只是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扫向身前的灌木丛——昨夜逃进山林时,他特意把随身携带的丝绸帕子撕了一角,系在最外侧的树枝上,若是朱复的人追得紧,定会扯断那帕子。可此刻,那半块帕子仍在晨风中轻轻晃着,颜色鲜亮得刺眼。

就在这时,福伯突然指向远处:“老爷!您看!”

狄化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浓雾深处,隐约有一道黑影闪过,速度极快,转瞬就消失在树林里。那黑影的轮廓,像极了马穆鲁克杀手穿的黑色短打——不是追得近了,是故意露给他们看的。

“走!快往前走!”狄化朝猛地直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知道,朱复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故意留着这半块帕子,故意让黑影闪过,就是要让他们觉得“快甩掉了”,又时刻记着“还没甩掉”,把心吊在半空。

一行人不敢再停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林深处走。晨雾渐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可这暖意却照不进他们心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突然传来潺潺的水声,一个家丁惊喜地喊道:“是河!有条河!咱们渡过河,他们就追不上了!”

狄化朝心中也涌起一丝希望,加快脚步朝着水声的方向跑。可刚跑到河边,他的脚步就顿住了——河边的石头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酒壶,壶身上刻着“狄记”二字,正是他昨夜匆忙中落在马车上的东西。

酒壶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朱复那笔锋凌厉的字迹:“狄掌柜,这壶酒你忘带了,我让手下给你送过来。别急着渡河,这河里有暗流,小心淹着。”

“噗通”一声,那个喊着渡河的年轻家丁腿一软,坐在了河边的泥地上。所有人都明白了,朱复的人不仅一直在跟着他们,还比他们先到了河边,甚至把他落下的酒壶送了过来——这根本不是追踪,是赤裸裸的羞辱,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老……老爷,咱们怎么办?”福伯的声音也开始发颤。

狄化朝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他盯着那酒壶看了半晌,突然弯腰把壶捡起来,拔开塞子,猛地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却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走!往上游走!”狄化朝把壶重重摔在地上,酒液溅了一地,“他不让咱们从这渡河,咱们就找别的渡口!只要还没被他抓住,就还有希望!”

一行人又开始往上游走。太阳渐渐升到头顶,山林里越来越热,家丁们的水囊早就空了,有人开始抱怨,有人甚至想停下来投降,都被狄化朝厉声喝止。他知道,一旦停下来,就彻底输了。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面突然出现一片低矮的房屋,炊烟袅袅,像是个小村庄。“是村子!有村子就有人!咱们可以去借水,甚至可以请村里人帮忙!”一个家丁兴奋地喊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狄化朝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加快脚步朝着村庄走去。可越走近,他的心就越沉——村子里静得出奇,只有炊烟在飘,却听不到狗叫,也听不到人的声音。走到村口的第一间屋前,他伸手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粥,早已凉透。

“是……是空村?”福伯的声音带着绝望。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一声轻响,狄化朝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在他面前——是阿卜杜勒,手里握着那把镶嵌象牙的弯刀,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

“狄掌柜,找得挺辛苦吧?”阿卜杜勒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我们老大说了,这村子里的人,昨天就被我们‘请’走了。给你们留了点吃的,在村东头的磨坊里,趁热吃吧。”

说完,阿卜杜勒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指了指村外的山坡:“对了,我们老大在山坡上看着呢,你们慢慢吃,不用急。”

狄化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有一道身影骑在马上,身姿挺拔,正是朱复。

朱复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手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炫耀。

“欺人太甚!”狄化朝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无能为力。他知道,朱复就是要这样,一点点磨掉他的意志,让他从“想逃”变成“不敢逃”,最后乖乖投降。

村东头的磨坊里,果然放着几笼馒头和一壶水。家丁们早已饿得眼冒金星,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抢着吃。狄化朝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一阵悲凉——这些人跟着他,本是想求个安稳,却没想到落到这般境地。

他拿起一个馒头,却怎么也咽不下去。目光落在磨坊外的小路上,只见远处的树林里,时不时有黑影闪过,始终和他们保持着几十丈的距离——不远不近,正好能让他们看到,又追不上,也甩不掉。

“老爷,咱们吃完了,接下来往哪走?”福伯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

狄化朝看着远处的黑影,又看了看山坡上朱复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往南走。前面应该是天目山,山里岔路多,或许能找到机会。”

可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朱复既然能把他的行踪摸得这么准,天目山的岔路,恐怕也早就被他的人盯上了。

夕阳西下时,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天目山的山口。山口处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山外,一条通往山里的深处。狄化朝犹豫了片刻,选择了通往山外的那条——他实在不想再在山林里耗下去了,哪怕山外有埋伏,也好过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

可刚走了没几步,前面的家丁突然停住了脚步,声音发颤:“老……老爷,你看前面……”

狄化朝抬头望去,只见通往山外的路上,每隔几步,就插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挂着一样东西——是他们家丁的随身物品,有荷包,有腰带,还有一个家丁母亲给的平安符。

最前面的那根木棍上,挂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狄掌柜,选岔路的时候,怎么不选山里?山里凉快,适合‘休息’。”

狄化朝的腿一软,若不是福伯扶着,差点就倒在地上。他望着那些挂在木棍上的物品,望着通往山外的路,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他所有的选择,所有的侥幸,都在朱复的算计里。

远处的山坡上,朱复勒住马,看着山口处僵住的一行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对着身边的阿卜杜勒道:“再等半个时辰,等他们彻底没力气了,再过去。记住,别伤了狄掌柜——我还要留着他,跟他谈‘合作’呢。”

阿卜杜勒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山口处,眼中满是佩服。他终于明白,老大为什么不直接抓狄化朝——比起硬抓,这种一点点磨掉对方意志的方式,才更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屈服。

天目山的山口风很大,刮得狄化朝的衣襟猎猎作响。他扶着儿子狄斌榕的胳膊,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道灰黑色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下越来越清晰,城墙上的垛口、城门口隐约晃动的人影,都在告诉他们:那是县城,是能让人摆脱追杀的“生路”。

“爹!是县城!真的是县城!”狄斌榕原本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只要进了城,朱复就不敢怎么样了!官府的人肯定会帮我们!”

狄化朝也松了口气,紧绷了两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看着身边的家丁,他们一个个也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连老管家福伯都忍不住抹了把眼泪。这两天的追逐、恐惧、绝望,仿佛都要在看到县城城墙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一行人加快脚步,朝着县城的方向跑去。城门口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守城士兵的盔甲反光。狄斌榕跑在最前面,张开双臂,像是要立刻扑进县城的怀抱。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路边的树林里窜出,像一道闪电般挡在了他们面前。

“狄掌柜,别急着走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狄化朝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抬起头,只见朱复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握着宝石弯刀,刀尖还沾着几片草叶,显然是刚从树林里出来。阿卜杜勒和四名马穆鲁克杀手跟在他身后,手中的弯刀泛着冷光,将他们的去路彻底堵住。

“朱……朱复!”狄斌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巨大的落差让他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绝望——刚才近在咫尺的希望,此刻却像泡沫一样,碎得无影无踪。

狄化朝看着挡在面前的朱复,又看了看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的县城城墙,心中最后一点挣扎也消失了。他知道,朱复早就料到他们会往县城跑,提前在这里设好了埋伏。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赢的可能。

“我输了。”狄化朝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平静,“你想怎么样,说吧。”

朱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走上前,拍了拍狄化朝的肩膀:“狄掌柜,别这么说。咱们这哪是输赢,不过是做生意罢了——生意场上,总有谈拢的时候,不是吗?”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冰冷,对着阿卜杜勒使了个眼色。

阿卜杜勒立刻会意,带着四名马穆鲁克杀手朝着狄家的家丁走去。家丁们吓得连连后退,有人甚至想反抗,却根本不是马穆鲁克杀手的对手。只听几声惨叫响起,鲜血溅落在地上,染红了路边的野草。不到片刻,狄家的家丁就全都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福伯也倒在血泊中,临死前,他还死死盯着狄化朝的方向,眼中满是不甘。

狄化朝闭着眼睛,没有看这惨烈的一幕,可耳边的惨叫声、刀刃入肉的声音,却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知道,朱复这是在立威,是在告诉他:反抗的下场,就是死。

狄斌榕瘫在地上,看着满地的鲜血,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狄夫人紧紧抱着小儿子,脸色惨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朱复看着狄化朝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狄掌柜,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不会做无谓的抵抗。留下你和你的家人,是因为我还有笔生意想跟你谈——至于这些家丁,他们不懂事,留着也没用。”

他对着身后的马穆鲁克杀手喊道:“把狄家的金银珠宝都扛上,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跟狄掌柜聊聊。”

两名马穆鲁克杀手立刻上前,将狄家的东西收拾好扛在肩上。木箱里的珠宝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在这血腥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朱复转身,对着狄化朝做了个“请”的手势:“狄掌柜,走吧。我在鲨口岛备了好酒,咱们边喝边谈——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狄化朝睁开眼睛,看着地上家丁的尸体,又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的妻儿,心中满是悲凉。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他的妻儿,也会像那些家丁一样,倒在血泊中。

“好。”狄化朝深吸一口气,扶着妻子,又拉起瘫在地上的狄斌榕,“我跟你走。”

朱复笑了笑,率先朝着树林深处走去。阿卜杜勒和马穆鲁克杀手跟在后面,狄化朝一家三口被夹在中间,一步步远离了那近在咫尺的县城城墙。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道绝望的印记。

城墙上的守城士兵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朝着这边望了望,却并没有过来——他们看到了马穆鲁克杀手手中的弯刀和地上的血迹,知道这是江湖仇杀,不愿惹祸上身。

树林里,朱复的声音传来:“狄掌柜,你放心,只要你跟我好好合作,我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你做了一辈子非洲贸易,经验丰富,我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人,帮我把生意做大——咱们联手,以后江南的海上贸易,就是咱们的天下。”

狄化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江南有名的富商狄化朝,而是朱复的阶下囚,是他掌控生意的工具。他的人生,彻底被朱复改写了。

鲨口岛的聚义厅里,火把的光芒跳动着,将朱复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显得格外高大。狄化朝一家四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面前摆着精致的茶点,却没人有心思动——自被押回鲨口岛,他们就被软禁在这聚义厅旁的石屋里,门外有马穆鲁克杀手日夜看守,连呼吸都带着压抑。

朱复坐在主位上,指尖转着一枚玉扳指——那是从狄化朝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搜出来的,原是狄家祖传的物件。柳津津站在他身侧,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匕首,目光时不时扫过狄化朝,带着几分审视。

“狄掌柜,歇了这几日,想必也想通了。”朱复打破沉默,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人脉——帮我弄一个大中华帝国的合法身份。”

狄化朝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抬头看向朱复:“合法身份?这可不是小事,户籍文书需经府衙核验,还要有保人,稍有不慎,就是杀头的罪名。”

“杀头?”朱复嗤笑一声,起身走到狄化朝面前,弯腰捏住他的下巴,“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风险?你的妻儿还在我手里,鲨口岛的海风吹惯了,可未必适合他们。”

狄化朝的妻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哀求:“朱当家,求您别为难我们老爷,他……他会想办法的!”

朱复松开手,直起身,语气缓和了几分:“我不要你凭空造一个身份——就说我是你远房表弟,姓朱名复,早年在非洲帮狄家打理生意,如今回中原投奔你。你的祖籍在常州府,我的户籍就落在那里,保人你找你常州府的族亲,银子我来出,只要你把事办得干净。”

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实则步步算计——用“狄家远亲”的身份,既不会引人怀疑,又能顺理成章地依附狄家;“早年在非洲”的履历,正好能解释他为何对海外贸易熟悉,也能掩盖他海盗的过往。狄化朝心中清楚,朱复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是一个能让他光明正大走进中原官场、接触达官贵人的“敲门砖”。

“好,我办。”狄化朝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但我需要笔墨,还要给常州府的族亲写信,让他们帮忙打点户房的吏员。”

朱复立刻让人送来笔墨纸砚,又吩咐阿卜杜勒:“给狄掌柜备一间干净的书房,他要什么,只要不越界,都给满足。”

接下来的三日,狄化朝几乎都待在书房里。他写了三封信,一封给常州府的族叔狄仲,一封给苏州府户房的老相识刘吏目,还有一封给早年帮狄家办理过户籍的乡绅。每一封信里都夹着一张五百两的会票——他知道,没有银子铺路,这等“暗箱操作”根本办不成。

朱复派阿卜杜勒带着马穆鲁克杀手,乔装成商人,将信和会票送往各地。十日之后,阿卜杜勒带回了好消息——户籍文书办下来了,朱复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狄家的族谱旁,标注为“狄化朝表弟,常州府人氏”,连府衙核验的朱印都盖得清清楚楚。

拿到户籍文书的那一刻,朱复看着上面“朱复”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将文书贴身藏好,对狄化朝道:“接下来,该办第二件事——成立商号。”

“商号?”狄化朝愣了一下。

“不错。”朱复走到地图前,指着苏州府的位置,“就叫‘复盛号’,明面上由你当大掌柜,打理日常生意;暗地里,商号的所有决策都要听我的。商号主营非洲贸易,兼做江南绸缎、瓷器的海运——我要让‘复盛号’成为江南最有名的商号,成为我手里最有用的‘幌子’。”

他要的不仅是一个商号,是一个能帮他洗白身份、运输物资、联络势力的据点——通过商号,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官员、商户打交道,将海盗的收益转化为合法的商利;通过商号的船队,他可以悄悄运输火铳、兵器,扩充自己的实力;甚至可以通过商号的人脉,接触到那些对王十三不满的官员,为复国埋下伏笔。

狄化朝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朱复摆布。

半个月后,苏州府最繁华的观前街,“复盛号”的牌匾挂了起来。牌匾是朱漆描金的,气派非凡,开业当天,狄化朝穿着一身绸缎马褂,站在门口迎客,江南的商户、官员来了不少——毕竟是狄家重开的商号,没人敢不给面子。

朱复则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站在人群中,以“狄掌柜表弟”的身份,跟前来道贺的人寒暄。他谈吐得体,对非洲贸易的见解独到,很快就赢得了不少商户的好感。没人知道,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朱表弟”,其实是掌控着海鲨帮和马穆鲁克杀手团的海盗头子。

商号的后院,一间隐蔽的书房里,朱复坐在桌前,看着狄化朝送来的账本。柳津津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密报:“按你的吩咐,商号的伙计都是咱们的人,马穆鲁克杀手也混进了镖行,负责商号货物的押送。苏州府的李知府收了咱们的孝敬,答应以后‘复盛号’的差事,官府会多‘照看’。”

“很好。”朱复放下账本,眼中满是满意,“狄化朝这颗棋子,倒是用得顺手。有了‘复盛号’,有了合法身份,接下来,咱们就能接触更多的人,做更大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让阿卜杜勒准备一下,下个月‘复盛号’的第一批货要运往非洲,我要亲自跟着去——我要看看,非洲的那些部落,能不能成为我复国的助力。”

柳津津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看着朱复越来越大的野心,越来越周密的布局,心中既佩服又警惕——这个男人,就像一颗不断膨胀的雪球,迟早会滚到连她都无法掌控的地步。

而前院,狄化朝正应付着前来敬酒的商户,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眼底却满是疲惫。他看着“复盛号”热闹的景象,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狄家商行,可如今,这繁华的背后,却藏着一只无形的手,将他和整个商号,都牢牢攥在掌心。

鲨口岛的月夜总是带着咸腥的海风,柳津津站在聚义厅的廊下,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上的暗纹海棠。自从朱复带着狄化朝一家从山林回来,又借着狄家的人脉弄来合法身份、开起“复盛号”,整个海鲨帮的风向就彻底变了——马穆鲁克杀手团对朱复唯命是从,老海盗们要么被朱复的手段收服,要么被安上“勾结外敌”的罪名悄无声息地消失,连她这个名义上的“大嫂”,说话也渐渐没了分量。

“大嫂,朱当家的船已经靠岸了,正在往聚义厅来。”心腹海盗低声禀报,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柳津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铜镜前摆着一匣子胭脂水粉,都是她当年从商船上抢来的珍品。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描眉、涂唇,又换上一身桃红色的纱裙,裙摆层层叠叠,走动时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这是她年轻时最得意的装扮,也是刀疤鲨当年最痴迷的模样。

可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柳津津却忍不住皱眉。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了细纹,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那份强撑的艳丽。她知道,朱复不是刀疤鲨,这点手段,未必能入他的眼。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朱复带着一身海风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比起海盗的粗粝,更多了几分文人的儒雅,只是眼底的锐利,比腰间的宝石弯刀更让人胆寒。

“大嫂找我,有事?”朱复开门见山,目光扫过柳津津身上的桃红色纱裙,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寻常物件。

柳津津心中一沉,却还是强挤出笑容,走上前想为他拂去肩上的灰尘:“当家的这趟去苏州府辛苦,我备了些好酒好菜,想请当家的尝尝。”

她的手刚伸到半空,就被朱复不动声色地避开。朱复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淡:“有话直说吧,我没工夫陪你绕圈子。”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柳津津浑身冰凉。她知道,勾引这条路走不通了。朱复是天潢贵胄,骨子里的骄傲让他绝不会看上她这样“二手的大嫂”,更何况,他现在权势滔天,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柳津津咬了咬牙,转身从床底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走到朱复面前,将瓷瓶轻轻放在桌上:“当家的,这是‘牵机丸’的解药,一共三颗,每月一颗,连服三月,就能彻底解了体内的毒。”

朱复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倒是大方。怎么,不怕我解了毒,就杀了你?”

“我怕。”柳津津垂下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坚定,“可我更知道,当家的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轻易杀有用的人。这几个月,海鲨帮的库房、船只调度、海盗的奖惩,都是我在打理——当家的可以去查,库房的银子一分没少,船只没有耽误过一次运输,连最桀骜的几个老海盗,也被我按规矩治得服服帖帖。”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恳求:“我知道,当家的现在权势滔天,有没有我都一样。可我懂海鲨帮的规矩,懂海上的贸易,还懂怎么跟那些老海盗打交道——这些,狄化朝不懂,阿卜杜勒也不懂。留下我,我能帮当家的管好海鲨帮,当好这个‘管家’,绝不多嘴,绝不争权。”

朱复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柳津津说的是实话。这几个月,他忙着弄身份、开商号,海鲨帮的内部事务几乎全靠柳津津打理,确实井井有条——库房的账本记得清清楚楚,连哪艘船该修补、哪个海盗该涨月钱,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若是杀了她,再找一个这么懂行又能镇住场子的人,确实不容易。

更何况,柳津津手里的解药,他早晚都要拿到。现在她主动献出来,既省了他不少功夫,也正好能借此敲打她,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你想要什么?”朱复问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柳津津心中一喜,连忙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当家的给我一条活路。我愿意当海鲨帮的管家,帮当家的打理好帮里的事,若是以后当家的觉得我没用了,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

朱复拿起桌上的瓷瓶,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果然有三颗白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将瓷瓶收好,抬头看向柳津津:“好,我答应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海鲨帮的管家,帮里的库房、船只、海盗调度,都归你管。但记住,别耍花样——我的耐心有限,若是让我发现你有异心,就算你有再多的用处,也保不住你的命。”

“是!谢当家的!”柳津津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她知道,自己总算保住了一条命。虽然只是个管家,却至少能留在朱复身边,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朱复看着她卑微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在他看来,柳津津不过是一颗有用的棋子,用完了,自然会弃之如敝履。他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明天把帮里的账本送到‘复盛号’的后院,我要亲自核对。”

“是,我这就去办!”柳津津连忙应道,看着朱复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缓缓站起身。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依旧艳丽却带着几分狼狈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复盛号”的第一艘远洋商船“破浪二号”靠岸时,苏州府的码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船舷上卸下的,不仅有非洲运来的象牙、犀角,还有南洋诸国的香料、宝石——这些货物刚运到商号的库房,就被江南的商户们抢订一空,连南京府的织造局都派人来,想预定下一批南洋的苏木,用于染制官服。

朱复站在码头的了望塔上,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手中把玩着一枚南洋诸国的赤金印章。这是他这次亲自跟着商船去南洋,从渤泥国的王子手中换来的——不过用了一匹江南的云锦、一对和田玉镯,就换来了这枚能在渤泥国免税通行的印章,顺带还敲定了每年五十船香料的独家贸易权。

“当家的,这趟南洋之行,咱们净赚了三万两银子!”阿卜杜勒快步走上了望塔,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脸上满是兴奋,“渤泥国、苏禄国的贵族,都跟咱们签了长期供货协议,还说以后只要是‘复盛号’的船,在他们的港口都不用交关税!”

朱复接过账册,随意翻了几页,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这次去南洋,根本没靠海鲨帮的武力威慑,全凭“投其所好”——渤泥国的王子痴迷中原的书画,他就让狄化朝找了一幅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摹本;苏禄国的苏丹喜欢炼制丹药,他就送去了二两上好的人参和一斤朱砂;就连爪哇国的土王,都被他送去的一套官窑青花瓷收买,当场拍板让“复盛号”垄断爪哇国的胡椒贸易。

“这些南洋贵族,看似尊贵,其实眼界狭窄,”朱复合起账册,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一匹云锦、一幅画,就能让他们让出垄断权,比江南的商户好打交道多了。”

他顿了顿,又道:“让狄化朝准备一下,下个月再派三艘船去南洋。这次多带些江南的绸缎、瓷器、茶叶,还有咱们从非洲弄来的木雕——苏禄国的贵族喜欢这些异域玩意儿,咱们可以把价格抬高两倍,他们照样会买。”

阿卜杜勒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告诉狄掌柜!对了,柳管家说,海鲨帮的库房已经装不下银子了,问您要不要在苏州府买几间银号,把银子存进去,顺便还能做放贷的生意。”

“银号?”朱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主意好。让柳津津去办,找苏州府信誉最好的‘裕丰银号’,先买下半成的股份,跟他们搭上线。以后‘复盛号’的银子,都存在裕丰银号,再让他们给咱们的商户提供贷款——一来二去,咱们不仅能赚贸易的钱,还能赚利息的钱,一举两得。”

阿卜杜勒佩服地看着朱复:“当家的,您这做生意的本事,比狄掌柜还厉害!以前咱们海鲨帮靠抢,一年也赚不了一万两,现在跟着您,几个月就赚了三万两!”

朱复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南洋诸国的富庶和需求——这些国家盛产香料、宝石,却缺中原的丝绸、瓷器、茶叶,更缺能让他们彰显身份的奢侈品。只要抓住他们的“虚荣心”,低买高卖,财富自然会像潮水一样涌来。

接下来的半年,“复盛号”的商船频繁往返于南洋和江南之间。朱复的生意经越用越活——他让狄化朝在苏州府开了一家“锦绣阁”,专门售卖南洋的香料、宝石和非洲的木雕,定价极高,却因为“独家”二字,引来了江南的达官贵人争相购买;他还跟南京府的织造局合作,用南洋的苏木染制丝绸,再卖给南洋的贵族,一转手就是三倍的利润;甚至连官府的漕运,他都通过贿赂官员,抢来了一半的运输权,让“复盛号”的商船不仅能跑远洋,还能在长江内河运输货物。

鲨口岛的库房里,银子堆得像小山一样,马穆鲁克杀手团的人数从十二人扩充到了五十人,海鲨帮的快船也从三十艘增加到了五十艘。朱复还在苏州府买了一座大宅院,作为“复盛号”的总号,狄化朝一家就住在宅院的偏院,看似自由,实则被马穆鲁克杀手日夜监视。

这日,朱复正在宅院的书房里看着账册,柳津津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密报:“当家的,渤泥国的王子派人送来消息,说他们邻国的大泥国也想跟咱们合作,愿意用三倍的价格,买咱们的云锦和瓷器。另外,苏禄国的苏丹说,想请您亲自去一趟苏禄国,商议开采金矿的事——他们缺开采的工具和人手,想让咱们帮忙,利润五五分。”

朱复眼中一亮,放下账册:“金矿?五五分?这倒是个好机会。”他早就想掌控一处金矿,有了黄金,就能买到更多的火器和战船,为复国大业积累资本。

“让狄化朝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苏禄国。”朱复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海面,“这次去,多带些开采工具和铁匠,再让阿卜杜勒带二十个马穆鲁克杀手——苏禄国局势复杂,咱们得小心些,别让人把咱们的好处抢了去。”

柳津津点头应道:“我这就去安排。对了,狄掌柜说,最近江南的商户都想跟咱们‘复盛号’合作,连杭州府的盐商也派人来,想让咱们帮忙运输盐巴——盐是官营的,咱们要不要接?”

“盐巴?”朱复沉吟片刻,“可以接,但不能明着接。让狄化朝跟盐商私下谈,用‘复盛号’的商船,把盐巴混在茶叶里运输,咱们抽三成利。另外,让他多跟盐商打听官府的消息——盐商跟官府关系密切,说不定能帮咱们弄到更多的好处。”

柳津津应了声“是”,转身退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积累的财富越多,势力越大,距离复国的目标就越近。南洋的黄金、江南的商权、海鲨帮的战船、马穆鲁克的杀手……这些,都将成为他对抗王十三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