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王记!你们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这哪里是商战!这分明是掘我大明根基!断我社稷命脉!”
“大人!大人!”户部侍郎连滚带爬冲进来!“不好了!南京府库宝钞库起火了!”
“什么?!”夏原吉如遭雷击!猛地站起!
“火势冲天!救救不了啦!三亿多贯宝钞全全烧了!”
“轰!”夏原吉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宝钞烧了!朝廷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没了!百姓会怎么想?商人会怎么想?军队会怎么想?!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夏原吉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绝身亡!这位历经三朝!以清廉刚正着称!苦苦支撑大明财政数十年的老臣!最终被这场由王十三策划!德义信执行!薛家充当马前卒的金融瘟疫!活活逼死!
朱瞻基端坐龙椅之上。龙袍依旧威严!冕旒依旧璀璨!但他周身那原本磅礴的龙气!此刻却黯淡无光!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殿下!群臣跪伏!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压抑得让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陆兵!浑身浴血!甲胄破碎!跪在殿前!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愤:
“陛下!南京十八处粮仓遭暴民哄抢!守军弹压不住!死伤惨重!”
“应天府衙被乱民攻破!府尹殉国!”
“长江水师部分哗变!索要军饷!扬言再不发饷便开船北上!投投鄂尔哲图!”
“白莲余孽趁乱再起!打出‘迎明王!诛伪帝’旗号!攻城略地!江南已已半壁糜烂!”
“噗!”朱瞻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龙袍染金!他身体剧烈摇晃!眼中金光爆射!却充满了血丝和无力感!
“钱呢?!粮粮呢?!”他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夏原吉!夏原吉呢?!”
“陛下”一名老臣泣不成声!“夏尚书他他听闻宝钞库焚毁急火攻心已逝了!”
“夏爱卿。”朱瞻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深的绝望淹没!夏原吉死了!钱没了!粮没了!军心散了!民心反了!
“鄂尔哲图!王十三!”朱瞻基猛地站起!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朕与你们不共戴天!”
长江,瓜洲渡口下游。夜色如墨,江风呜咽。一艘满载着江南最后一批军粮的漕船“江安号”,在浑浊的江水中艰难逆流而上。船头,年轻的南明把总李振,身披半旧皮甲,手按腰刀,眉头紧锁,警惕地扫视着两岸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粮船周围,仅有几艘破旧的小哨船随行,灯火昏黄,如同风中残烛。
“把总!前面就是‘鬼见愁’了!”一名老兵凑近,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这地方水流急!暗礁多!前些日子‘江顺号’就在这儿连人带船没了踪影连块木板都没漂上来都说是是‘水鬼’索命”
“闭嘴!”李振厉声呵斥!但手心却已沁出冷汗!他何尝不知这“鬼见愁”的凶名?更知道最近长江上不太平!北岸鄂尔哲图的铁骑虎视眈眈!江南白莲余孽蠢蠢欲动!更有那神出鬼没!专劫官船粮秣的“长江鬼船”!据说来无影!去无踪!下手狠辣!不留活口!
“传令!熄灯!加速!冲过去!”李振咬牙下令!他不能退!这批粮食是前线将士最后的指望!
“江安号”熄灭了所有灯火!如同一条巨大的黑鱼!在湍急的江水中奋力前行!船工们屏住呼吸!拼命摇橹!桨叶划破水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哗啦”声!黑暗!死寂!只有江水拍打船舷的呜咽!如同鬼魂的低语!
突然!
“嗖嗖嗖!”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死寂的夜幕!紧接着!
“砰砰砰!”
沉重的钩索!如同毒蛇般!精准地钩住了“江安号”的船舷!船身剧震!
“敌袭!敌袭!”哨兵凄厉的嘶喊!瞬间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嚣中!
“轰!”
几条比夜色更黑的快艇!如同从江底钻出的幽灵!毫无征兆地!从侧翼的黑暗礁石群中!激射而出!快艇上!没有灯火!没有人声!只有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借着钩索!无声无息地!跃上甲板!
“杀!”李振目眦欲裂!拔刀怒吼!
“噗嗤!噗嗤!”
战斗!爆发得猝不及防!结束得更是快如闪电!
那些黑影!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如一人!刀光闪烁!如同死神的镰刀!押运的兵丁!大多是临时征召的民壮!或是老弱残兵!在如此凶悍的袭击下!如同麦秆般倒下!惨叫声!闷哼声!刀锋入肉声!瞬间响成一片!血腥味!弥漫开来!
李振挥刀砍翻一名蒙面人!却被另一人从背后一脚踹倒!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甲板上!战斗已经结束!押运兵丁全军覆没!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染红了甲板!粮袋被划开!白花花的大米流淌出来!混合着血水!触目惊心!
李振被两名蒙面人死死按跪在甲板上!他浑身浴血!眼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他看着眼前!那个缓缓走来的蒙面头领!此人身材高大!气息阴冷!露出的双眼!如同鹰隼!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小子骨头挺硬。”蒙面头领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他手中的弯刀!带着血腥味!轻轻拍了拍李振的脸颊!“可惜跟错了主子!”
“呸!”李振一口血痰吐向对方!“狗贼!有种杀了老子!”
“杀你?”蒙面头领冷笑!一脚踹在李振胸口!“杀你易如反掌!但老子要你带个话!”
他弯下腰!刀尖抵住李振的咽喉!冰冷的触感!让李振浑身一颤!
“回去告诉你们上官!”
“这次我们烧的是粮!”
“下次!”头领眼中寒光爆射!“烧的就是龙江船厂!”
“再下次!”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啼鸣!“烧的就是南京码头!”
“让他好好想想!”
“是继续给那姓朱的卖命!等着船厂变火海!码头成焦土!”
“还是拿钱!换个平安!”
“你们到底是谁?!”李振嘶声怒吼!
“我们是谁?”蒙面头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我们是长江的鬼!是朱家朝廷逼出来的冤魂!”
“滚吧!”他猛地收刀!一脚将李振踹开!“带着你的人!滚!记住老子的话!一字不漏!带回去!”
“把总!”几名同样被俘!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兵丁!被粗暴地推搡过来!和李振一起!被扔到一条破旧的小舢板上!
“看好你们的船!”蒙面头领狞笑着!一挥手!“点火!”
“轰!”几支火把!被扔进粮仓!瞬间!烈焰腾空而起!吞噬了“江安号”!火光!映照着那些蒙面黑影!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他们迅速撤离!快艇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黑暗的江面!只留下燃烧的粮船!和漂浮在血水中的小舢板!
冰冷的江水!刺骨的寒风!小舢板在燃烧的“江安号”映照下!随波逐流!李振和几名幸存的兵丁!如同丧家之犬!瑟瑟发抖!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蒙面头领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如同毒蛇!噬咬着他们的心灵!
“把总他们他们太可怕了。”一个年轻的兵丁!牙齿打颤!裤裆早已湿透!
“龙江船厂南京码头他们他们真敢烧吗?”另一个老兵!眼中充满了绝望!
“拿钱换平安,这......这......”兵丁们面面相觑!眼神闪烁!恐惧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动摇!
李振紧握双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残破的舢板!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船舱角落!
那里!一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黑色布袋!似乎是刚才混乱中从某个蒙面人身上掉落的?!
他挣扎着爬过去!颤抖着打开布袋!
里面赫然是十几枚铸造精良!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令牌!
令牌正面!刻着一个醒目的篆体大字“薛”!
背面!则刻着复杂的云纹!和一个小小的编号!
“薛?!薛家?!”李振如同被雷击中!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南京薛家!江南巨富!甚至与宫中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薛家的令牌怎么会出现在劫掠官粮!杀人放火的江匪身上?!
难道这些“长江鬼船”是薛家蓄养的?!
薛家为什么要劫掠官粮?为什么要烧船厂?为什么要威胁南京码头?!
“拿钱换平安。”难道薛家是想勾结江匪勒索朝廷?!还是另有所图?!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冰水!浇遍李振全身!
薛家会不会已经暗中投靠了北疆?!鄂尔哲图?!王十三?!
这令牌是不小心掉落的?!
还是故意留下的?!
如果是故意那这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嫁祸!和挑衅!
“快!快划!回营!”李振嘶声吼道!声音都变了调!“快!”
南京,长江水师大营。中军帅帐。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水师提督陈经脸色铁青!看着跪在帐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李振!和他手中那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薛家令牌!
“你确定是薛家的令牌?!”陈经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
“末将确定!”李振声音嘶哑!将遇袭经过!蒙面头领的威胁!以及发现令牌的过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末将以性命担保!此令牌绝非伪造!确系薛家商铺高级管事所用!”
“薛家!薛贵!”陈经猛地一拍帅案!案上茶杯震落!摔得粉碎!“好!好一个江南望族!竟敢豢养江匪!劫掠官粮!威胁朝廷!其心可诛!”
“提督大人!”一名副将上前!低声道,“此事非同小可!薛家树大根深!与朝中多位大人关系匪浅!仅凭几枚令牌和李把总一面之词恐难以定论!万一是贼人栽赃......”
“栽赃?!”陈经眼中寒光一闪!指着李振!“李振!那些蒙面人可曾留下活口?!”
“没有。”李振摇头,“除了我们几个被故意放回的其余全全死了。”
“故意放回?!”陈经冷笑!“好一个故意放回!”
“他们就是要李振活着回来!带回薛家令牌!带回那些威胁的话!”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离间!”
“他们想让我们怀疑薛家!甚至怀疑朝中有内鬼!”
“他们想让我们自乱阵脚!互相猜忌!不攻自破!”
“那提督大人我们”副将迟疑道。
“查!”陈经眼中杀机爆射!“必须查!”
“李振!”
“末将在!”
“你立刻!秘密!将此事禀报锦衣卫陆指挥使!记住!只报陆大人一人!令牌作为证物!一并呈上!”
“其余人等!”陈经目光扫过帐中诸将!“今日之事!列为绝密!胆敢泄露半字者!军法从事!斩立决!”
“另!传令各营!”
“长江防线!进入最高戒备!”
“所有粮船!增派护卫!武装押运!”
“龙江船厂!南京码头!加派重兵!日夜巡逻!凡有可疑船只靠近!无需警告!直接击沉!”
“老子倒要看看!这些‘水鬼’!敢不敢再来!”
“遵命!”众将齐声应诺!但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薛家令牌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帅帐上空!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锦衣卫北镇抚司。密室。烛火摇曳。陆兵看着桌上那袋冰冷的薛家令牌!听着李振颤抖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眼中!没有愤怒!只有冰冷的杀意和深深的忧虑!
“薛家令牌。”陆兵拿起一枚令牌!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薛”字!“好一个‘不小心’遗落!”
“长江鬼船烧粮威胁嫁祸离间。”
“王十三鄂尔哲图好手段!好毒计!”
他太清楚这背后的凶险了!
薛家!在江南!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与朝中勋贵!文官集团!甚至宫里的太监!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贸然动薛家!牵一发而动全身!必然引起朝野震动!甚至引发内乱!
但不动?!任由这“鬼船”横行?!任由薛家令牌的阴影!笼罩在长江之上?!军心!民心!如何维系?!前线将士!如何安心?!
“李振!”陆兵声音冰冷!
“末将在!”
“此事列为锦衣卫绝密!天字第一号!”
“你和你的手下!暂时调入锦衣卫!由本官亲自看管!”
“令牌留下!”
“你下去吧!记住!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末将遵命!”李振如蒙大赦!又心惊胆战!躬身退下!
密室中!只剩下陆兵一人!他看着那袋令牌!眼中寒光闪烁!
“薛贵,薛家。”
“你们到底是被栽赃的替罪羊?”
“还是真的已经成了王十三的爪牙?!”
“若是前者这令牌便是北疆射向我大明心脏的毒箭!”
“若是后者”陆兵猛地握紧令牌!指节发白!“那薛家满门!便该诛绝!”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
“来人!”
“在!”一道阴影无声跪地!
“第一:即刻!秘密!彻查薛家!所有产业!所有人员!所有往来!尤其是与北疆!德义信!的联系!蛛丝马迹!不得放过!”
“第二:严密监控长江水道!尤其是薛家名下船队!凡有异动!即刻回报!”
“第三:通知‘龙气卫’!暗中保护龙江船厂!南京码头!凡有可疑术法波动!格杀勿论!”
“第四:李振和他的手下严加看管!同时放出风声就说他们在江匪袭击中全部殉国!尸骨无存!”
“遵命!”那人领命!消失无踪!
陆兵走到窗前!推开一丝缝隙!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长江的方向!眼神凝重如铁!
“长江鬼船、薛家令牌。”
“王十三你这是要在南京城点一把猜忌的火!烧毁这风雨飘摇的最后一点信任吗?!”
“好!很好!”
“本官倒要看看!你这把火!能烧得多旺!能烧死多少人!”
南京城!暗夜更深!鬼影幢幢!一枚小小的薛家令牌!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不仅仅是涟漪!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信任的基石!在“鬼船”的阴影下!开始崩塌!
太原城,布政使司衙门后院。一处名为“听松阁”的雅致花厅,灯火通明,却门窗紧闭。厅内暖意融融,与外间初冬的凛冽寒气隔绝。山西左布政使刘文焕,身着便服,面带春风,正殷勤地劝酒。他对面,坐着一位身着半旧青袍、面容清癯却难掩郁色的中年男子南京都察院七品御史,王守仁。
“王御史,请!这是晋地特产的汾酒,清冽甘醇,远非江南黄酒可比!”刘文焕举杯,笑容可掬。
“刘大人客气了。”王守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举杯浅酌。他此行奉密旨北上,是南京朝廷对这位手握山西大权、态度暧昧的封疆大吏的一次试探。然而,一路所见,山西境内吏治清明,商路通畅,民生安定,与江南的动荡凋敝形成鲜明对比,这让他心中早已五味杂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文焕挥手屏退了侍立的歌姬、仆役。花厅内,只剩下两人对坐,炭盆中银丝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凝重。
“王御史,”刘文焕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目光变得锐利而深邃,“一路行来,观我山西风物,比之江南如何?”
王守仁心中一凛,知道正题来了。他斟酌着词句:“山西在刘大人治下,政通人和,百业俱兴,实乃乱世桃源。江南唉,天灾人祸,流民四起,实难相比。”他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桃源?”刘文焕轻笑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王御史过誉了。不过是顺应天时,稍尽人事罢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炬,直视王守仁:“倒是王御史您一身才学,满腹经纶,在南京屈居七品御史之位,整日埋首于案牍之间,弹劾些无关痛痒的小吏刘某实在为您感到不值啊!”
王守仁脸色微变,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痛处!十年寒窗,两榜进士,自诩有安邦定国之才,却在都察院坐了十年冷板凳!看着那些溜须拍马、不学无术之辈青云直上,而他只能写些不痛不痒的奏折,空耗岁月!这份郁郁不得志的苦闷,早已将他心中的棱角磨平了大半。
“刘大人言重了。”王守仁强自镇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位卑不敢忘忧国。”
“忧国?”刘文焕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王御史忧的是哪个国?是那个宝钞已成废纸!府库空空如也!白莲余孽横行!水师将领动摇!连长江粮道都保不住的大明吗?!”
他每说一句,王守仁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都是南京朝廷极力掩盖的疮疤!却被刘文焕如此赤裸裸地揭开!字字诛心!
“朱瞻基小儿!”刘文焕语气陡然转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鄙夷!“志大才疏!刚愎自用!空有龙气护体,却无治国安邦之能!江南半壁,在他手中,已是日薄西山!大厦将倾!王御史!您难道真要为这艘注定沉没的破船殉葬吗?!”
“刘大人!”王守仁猛地站起!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一半是愤怒!一半是被戳穿心事的恐惧与动摇!“您您怎可如此诽谤君上!”
“诽谤?!”刘文焕冷笑一声,稳坐如山!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王御史!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自欺欺人?!”
“伪钞案!闹得江南天翻地覆!民怨沸腾!户部尚书夏原吉活活气死!这背后是谁的手笔?!”
“长江鬼船!神出鬼没!劫粮烧船!威胁船厂码头!遗落薛家令牌!搅得南京满城风雨!人人自危!这背后又是谁在操控?!”
“你以为这些都是偶然?都是天灾?!”
“不!”刘文焕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斩钉截铁!“这是天意!是大势所趋!是北疆摄政王天命所归!”
王守仁如遭雷击!踉跄后退!这个名字!如同禁忌的魔咒!带着无上的威压和令人窒息的恐惧!席卷而来!
看着王守仁失魂落魄、心神剧震的模样,刘文焕知道火候到了!他缓缓起身,脸上重新挂上和煦的笑容,走到王守仁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御史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摄政王鄂尔哲图雄才大略!求贤若渴!王大人更是胸怀寰宇!知人善任!”
“像您这样的大才若肯弃暗投明!北上效力!”
“刘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至少一个三品侍郎!实权在握!绝非南京那有名无实的虚衔可比!”
“三品侍郎?!”王守仁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瞬间冲垮了部分恐惧和犹豫!三品!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位置!在南京他熬到死恐怕也
“口说无凭?”刘文焕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转身走到书案旁!取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紫檀木雕花的精致木盒!
“啪嗒!”
木盒打开!
刹那间!金光耀眼!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二十根!足赤金条!金光灿灿!散发着令人眩晕的财富光芒!
而在金条之上!赫然压着一份明黄色的卷轴!
刘文焕拿起卷轴!缓缓展开!
卷轴之上!龙飞凤舞!写满了遒劲有力的文字!
“特授王守仁为黄金汗国户部右侍郎,秩正三品,赐黄金千两,京师府邸一座钦此!”
落款处!赫然盖着一方殷红如血!散发着无上威严和恐怖帝道气息的大印!
“摄政王宝”!
“这......这......”王守仁彻底呆住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份任命文书!盯着那方象征着无上权柄的“摄政王宝”印!呼吸急促!浑身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头顶!三品侍郎!黄金千两!京师府邸!这这简直是一步登天!
“这不是背主求荣。”刘文焕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是弃暗投明!是顺应天意!”
“朱瞻基能给你什么?空耗光阴?坐以待毙?”
“摄政王、王大人能给你的!是锦绣前程!是青史留名!是辅佐明主!开创万世基业的机会!”
“王御史您是聪明人!”
“这是天意!是您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
“抓住它!您就是新朝的开国元勋!”
“错过它!您就是旧朝的殉葬枯骨!”
刘文焕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一下!狠狠砸在王守仁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名利!前程!天意!大势!恐惧!诱惑!无数种情绪!在他心中疯狂交织!翻腾!撕裂着他最后的忠君之心和文人的气节!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离那冰冷的金条那象征着权柄的文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花厅内,死一般的寂静。炭火偶尔爆出一点火星,映照着王守仁那张因极度挣扎而扭曲的脸。他的手,悬停在木盒上方,微微颤抖着,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金条和温润的卷轴。
“刘大人。”王守仁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我若应了南京我的家眷。”
“哈哈哈!”刘文焕朗声一笑,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王御史多虑了!摄政王思虑周全!岂会让功臣有后顾之忧?”
“您的家眷此刻恐怕已在北上的路上了!”
“早已安排妥当!神不知鬼不觉!保证安全无虞!”
“待您抵达京师!便是阖家团圆!共享富贵!”
“什么?!”王守仁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他们竟然连他的家眷都都!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这不是选择!这是早已编织好的天罗地网!他根本没有退路!
恐惧!彻底压倒了最后一丝犹豫!也击碎了他心中那点可怜的文人尊严!
他不想死!不想像夏原吉那样被活活气死!不想像那些长江上的兵丁被无声无息地抹杀!他想活!想荣华富贵!想青史留名!哪怕是遗臭万年的骂名!
“噗通!”
王守仁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罪臣王守仁!叩谢摄政王天恩!叩谢刘大人提携之恩!”
“愿为摄政王,为王大人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充满了屈辱!恐惧!和一丝扭曲的狂热!
刘文焕看着匍匐在地的王守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一丝掌控棋子的快意!他缓缓上前!亲手扶起王守仁!
“王侍郎快快请起!”他笑容满面!语气亲热!“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同殿为臣!共辅明主!”
“这金印!文书!您收好!”
“明日自有可靠之人护送您秘密北上!”
黄河渡口。一艘不起眼的商船,正扬帆北上。船舱内。王守仁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锦袍,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户部右侍郎”金印,又看了看窗外滔滔东去的黄河水,脸上露出一抹扭曲而病态的笑容。
“朱明。”
“别了。”
“我王守仁的新路开始了!”
黄河,风陵渡北岸。
广袤的河滩被临时圈为巨大的演武场。
朔风凛冽,卷起漫天黄沙,拍打着猎猎旌旗。鄂尔哲图身披玄黑狼纹大氅,端坐于高台之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下方肃杀的军阵。
他身后,叶孤白、哈日等宗师肃立,气息如渊。更远处,是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黄金铁骑主力!他们如同沉默的山岳,拱卫着中央那支与众不同的新锐之师!
这支骑兵!人数约三千!却配备着近万匹战马!一人三骑!皆是精挑细选的河曲骏马!体型匀称!耐力惊人!马背上!骑士身着轻便的暗红色棉甲!甲片细密!内衬厚实!既保证了一定的防护力!又最大程度减轻了负重!他们背负着一种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长管火器!正是由王十三提供图纸、山西铁料、波斯工匠技术!结合帝国匠户心血!改良而成的“金狼三眼铳”!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撕裂长空!
“火狼骑!演武!开始!”传令官声如滚雷!
“吼!”一声震天的咆哮!来自火狼骑的指挥官百夫长巴特尔!他猛地拔出腰间弯刀!刀锋直指前方!
“火狼!出击!”
“轰隆隆隆!”
三千火狼骑!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启动!一人三骑!轮换骑乘!速度快如闪电!马蹄踏碎大地!卷起漫天烟尘!形成三道奔腾的钢铁洪流!
他们的目标!是前方数百步外!模拟南明军阵的数千个披甲草人!
巴特尔率领一队百人精骑!如同离弦之箭!脱离大队!斜插向草人军阵的左翼!风驰电掣!眨眼间!已突进至百步之内!
“换马!”巴特尔厉喝!
骑士们动作整齐划一!瞬间从备用战马跃上主战马!动作流畅!如同呼吸般自然!
“举铳!预备!”
“哗啦!”百支金狼三眼铳!瞬间举起!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密集的草人!
“放!”
“砰砰砰砰砰!!!”
一阵密集如炒豆!却又沉闷如滚雷的巨响!骤然爆发!火光闪烁!硝烟弥漫!铅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草人军阵的左翼!
“噗噗噗噗!”草屑纷飞!木屑四溅!模拟甲胄的草靶!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撤!”巴特尔毫不停留!一声令下!
百人队如同鬼魅!猛地勒转马头!毫不恋战!借着硝烟掩护!如同潮水般向后急退!速度比来时更快!瞬间消失在烟尘之中!
几乎在同时!
“轰隆隆隆!”
另一队百人火狼骑!在副将格日勒率领下!如同幽灵般!从草人军阵的右翼!骤然杀出!
同样的距离!同样的动作!换马!举铳!齐射!
“砰砰砰砰砰!”
又是一轮致命的铅弹风暴!右翼草人!步了左翼后尘!支离破碎!
“撤!”格日勒同样干脆利落!一击即退!
紧接着!第三队!第四队如同接力般!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发起同样的闪电突袭!精准齐射!然后毫发无损地远遁千里!
整个演武场!硝烟弥漫!铳声如雷!草人军阵如同被一群无形的饿狼撕咬!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而火狼骑却如同鬼魅!来去如风!一击即走!绝不纠缠!
高台之上。鄂尔哲图面无表情。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硝烟!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每一次齐射!每一次换马!每一次撤退!他身边!站着一位身着青色匠户服!面容精瘦!眼神却透着精明与惶恐的中年人正是王十三派来的匠户头领!陈墨!
“砰!”
又一轮齐射响起!但其中夹杂着几声刺耳的哑响!
“嗤!”几缕白烟!从几支火铳的药池处!无力地冒出!未能成功击发!
鄂尔哲图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演武结束。巴特尔、格日勒等将领!策马奔至高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大汗!火狼骑演武完毕!请大汗训示!”
鄂尔哲图缓缓起身!走下高台!来到巴特尔面前!目光扫过他身后骑士手中那还散发着硝烟味的金狼三眼铳!
“巴特尔!”
“末将在!”
“刚才左翼第三队第七骑第九骑右翼第二队第五骑他们的铳为何没响?!”鄂尔哲图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巴特尔额头瞬间见汗!他没想到大汗在如此混乱的演武中!竟看得如此清楚!连哪一队哪一骑哑火都了如指掌!
“回回大汗!”巴特尔声音微颤!“是是哑火!药池未能引燃!”
鄂尔哲图没有再看巴特尔!而是缓缓转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落在了匠户头领陈墨的脸上!
“陈墨!”
“小小的在!”陈墨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这就是你给本汗打造的狼牙?!”鄂尔哲图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九幽寒风!“一轮齐射哑火近一成!”
“本汗要的是狼群!咬一口就走!要的是快!准!狠!”
“可你给本汗的是什么?!”
“是会崩断的狼牙!”
“要的是撕碎江南防线的利爪!不是打不响的烧火棍!”
“你想让本汗的狼群冲到南人阵前然后铳打不响?!等着被南人的火铳打成筛子?!”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陈墨磕头如捣蒜!脸色惨白如纸!“小的该死!小的正在全力改进!”
“改进?!”鄂尔哲图一脚踹翻旁边的木架!发出轰然巨响!“你改进了多久?!哑火率还是这么高!”
“药池!引火不畅!火药!受潮结块!铳管!散热不均!这些问题!在图纸上标注得清清楚楚!你是瞎了?!还是没用心?!”
“小的不敢!不敢!”陈墨魂飞魄散!“小的日夜赶工!反复试验!药池已改成双层密封!加装了引火铜管!火药严格筛选!颗粒研磨更细!铳管加了散热鳍!只是只是这黄河边湿气太重新火药还需时间稳定”
“时间?!”鄂尔哲图猛地俯身!一把揪住陈墨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冰冷的眼神!几乎要刺穿他的灵魂!“本王给你时间!南人会给你时间吗?!”
“刚送来一批上等的波斯硝石!纯度远超山西土硝!”鄂尔哲图的声音如同寒冰!“用好它!给本汗造出最好的火药!”
“下个月!”
“本汗要看到哑火率再降两成!”
“否则!”鄂尔哲图眼中杀机爆射!“你和你的匠户营就不用再存在了!”
“是!是!小的遵命!下个月保证哑火率再降两成!否则小的提头来见!”陈墨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浑身抖如筛糠!
鄂尔哲图冷哼一声!松开手!陈墨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
“巴特尔!格日勒!”
“末将在!”
“带你们的人!继续练!”
“换马!要更快!齐射!要更齐!撤退!要更利落!”
“把这套‘狼群撕咬’战术!给本汗刻进骨头里!”
“下次!”
鄂尔哲图猛地转身!望向南方!那波涛汹涌的长江方向!眼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
“下次过江!”
“本汗要这火狼骑!”
“像真正的狼群一样!”
“撕碎南人的驿道!烧毁他们的粮仓!截断他们的军报!”
“本汗要江南的千里驿道!十天!十天之内!无人敢通行!无人敢递信!”
“让朱瞻基变成聋子!瞎子!困死在那南京孤城!”
“听明白了吗?!”
“吼!吼!吼!”
三千火狼骑!连同身后那数万黄金铁骑!爆发出震天的咆哮!声浪如同海啸!席卷黄河两岸!惊起飞鸟无数!
“愿为摄政王!愿为大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踏平江南!饮马长江!”
鄂尔哲图立于高台!玄黑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如炬!扫视着这支融合了草原狼性!帝国铁血!和王十三无上智慧的新锐之师!
火狼骑!狼牙还需打磨!但狼性已然成型!
只待哑火率降低!只待波斯硝石化作更猛烈的火焰!
这三千火狼便将化作三万!三十万!撕碎江南的燎原之火!
密室。
没有硝烟,没有战鼓,只有烛火摇曳,映照着巨大的书案。王十三一身玄色常服,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面容平静无波,如同古井深潭。他面前,没有铺陈疆域图,而是并排摊开着两份厚厚的账册!
左册:《北地收支概要》。朱砂笔迹勾勒着冰冷的数字:铁料采买、军械耗损、粮秣转运、匠户俸银、商税厘金一笔笔!一行行!如同帝国北疆跳动的血脉!清晰勾勒出鄂尔哲图那庞大战争机器的运转轨迹!
右册:《南货流通录》。蝇头小楷记录着江南的暗流:粮价波动、盐引流向、棉布囤积、生丝走私、宝钞贬值字里行间!弥漫着南京城上空那令人窒息的恐慌与绝望!
王十三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两本账册间缓缓移动。指尖,一枚朱笔,悬而未落,却散发着裁决生死的威压。侍立一旁的幕僚长史萧何,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笔!终于落下!
笔尖!精准地点在《北地收支概要》“军械”项下!那一行标注着“金狼三眼铳研发及工匠俸银”的数字上!
“鄂尔哲图报上来的哑火率还是高了。”王十三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萧何心头一凛!
“传令!”
“一:拨付额外专款!额度按现有俸银三成!”
“二:凡参与火铳研造之匠户!家眷即刻迁入大同府城!赐独门宅院!子女入官学!免除一切徭役!”
“三:悬赏!”
王十三提笔!在账册空白处!龙飞凤舞!写下朱批!
“凡匠户!能改良药室!增金狼三眼铳有效射程二十步者!”
“赏!黄金千两!”
“授!世袭百户!”
“其名!刻‘神工碑’!立于军器监!永世受勋!”
萧何瞳孔微缩!心中震撼!三成俸禄!家眷优渥!黄金千两!世袭百户!名刻丰碑!这这简直是一步登天!足以让任何匠户为之疯狂!为之耗尽心血!陛下这是要用金山银海和无上荣耀砸出最锋利的狼牙!
“臣遵旨!”萧何躬身!迅速记录!“臣即刻以八百里加急密令山西!”
朱笔!再次抬起!这一次!落点在《南货流通录》“苏松棉布”项下!那里记录着薛家在江南囤积的如山如海的棉布数量!
“薛家囤得够多了。”王十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该放出来了!”
“传令薛贵!”
“即日起!”
“德义信及所有薛家商铺!”
“敞开库门!抛售棉布!”
“售价!”王十三朱笔一点!“按南京市价!低三成!”
“不限量!不议价!只收金银铜钱!拒收宝钞!”
“低三成?!”萧何倒吸一口凉气!南京棉布市价本就因伪钞泛滥、经济凋敝而虚高!再低三成?!这这简直是跳楼价!不!是自杀价!
“陛下这这价格薛家恐血本无归。”萧何忍不住提醒。
“血本无归?”王十三眼皮都未抬,“薛家亏的是账面上的钱!要的是江南千千万万小布坊的命!”
“苏松棉布乃江南命脉!无数小民以此为生!”
“薛家以本伤人!低价倾销!”
“那些本小利薄靠织机糊口的小作坊如何抵挡?”
“三日之内!布价崩盘!”
“十日之内!机户破产!织工失业!”
“一月之内!江南棉布尽归薛家!”
“届时江南百姓穿衣用度!他朱瞻基说了不算!”
“朱瞻基连百姓的遮羞布!都保不住!”
“这才是真正的血本无归!”
萧何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陛下这哪里是经商?!这是用金山银海做刀!凌迟江南的经济根基!让千万织户家破人亡!让朱瞻基彻底失去民心!狠!太狠了!
“臣明白了!”萧何声音干涩!“臣即刻密令薛家!执行‘棉布倾天’计划!”
朱笔!悬停片刻!最终落在书案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一份刚刚送达的密报!封面烙印着一只狰狞的鼹鼠图案!《南京鼹鼠名录及近况密报》!
王十三缓缓展开密报!目光如电!扫过上面一个个用代号标注的名字!以及他们近期传递的情报!索取的报酬!甚至流露出的不满和贪婪!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个代号为“地龙”的名字上!
密报附页!详细记录着:
“‘地龙’索要酬金翻倍!威胁若不满足便中断联络!甚至反水!”
“其所提供关于南京城防换岗之情报经核实多处严重失实!疑为敷衍!或故意误导!”
“胃口太大事情没办成就要加钱?”王十三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冰冷刺骨!
“不知死活!”
朱笔!饱蘸朱砂!在“地龙”的名字上!缓缓画了一个猩红的圆圈!
如同判下了死刑!
“萧何!”
“臣在!”
“此人让他‘被殉国’!”
“地点选在长江巡防前线!”
“方式要壮烈!要无可置疑!”
“比如为掩护同袍力战北疆‘水鬼’身中数箭坠江殉国!”
“追封忠勇校尉!厚恤其家!”
“至于他那个在南京开绸缎庄的表弟”王十三眼中寒光一闪!“接替他的位置!告诉他!‘地龙’的赏钱归他了!但若敢有半点异心!‘地龙’就是他的榜样!”
“臣遵旨!”萧何心头剧震!陛下这手段恩威并施!杀伐果断!清理门户!不留痕迹!还顺手安插了新的棋子!更震慑了所有潜伏的鼹鼠!告诉他们规矩就是规矩!赏可以金山银海!罚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朱笔搁下。
王十三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是撒马尔罕璀璨的星空,和帝国广袤无垠的疆土。他负手而立,玄色衣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周身帝道符文流转,气息深邃如渊。
“北疆火铳射程增二十步则鄂尔哲图过江可少死一万精锐!”
“江南棉布崩盘则朱瞻基民心再失三成!根基再毁一尺!”
“南京‘地龙’殉国则潜伏的鼹鼠会更加敬畏!更加卖命!”
“此三策一环扣一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朱瞻基你以为你在对抗鄂尔哲图的铁骑?”
“不!”
“以账本为刀!以人心为棋!布下的天罗地网!”
“你的龙气护得住南京城却护不住这倾天的棉布!护不住那崩断的狼牙!更护不住那千疮百孔的人心!”
“萧何!”
“臣在!”
“传令!”
“北疆!江南!南京!”
“依计行事!”
“步步杀机!招招见血!”
“直至将那南京伪龙!”
“困死!绞杀!于他自己的龙椅之上!”
“臣!遵旨!”萧何深深跪伏!声音带着无比的敬畏与狂热!
帝道黄金!烛火摇曳!账本无声!却杀机四伏!王十三!这位端坐于棋盘之外的执棋者!以账本为目!以人心为子!以帝国为盘!正无声无息地推动着一场足以颠覆乾坤的绝世杀局!每一步!都精准!冷酷!致命!
长江口,崇明岛外海。初冬的寒风卷起浑浊的浪涛。一支规模空前庞大的船队,如同移动的海上堡垒群,缓缓驶入江南水域。
船队核心,是数十艘悬挂着“日月龙旗”和“摄政王”旌旗的巨型楼船!拱卫其侧的,是风格迥异的异域巨舰罗斯公国的“斯堪的纳维亚”长船!帖木儿帝国的“阿拉伯”三角帆船!印度莫卧儿的“宝船”!瓦剌的草原战船!鞑靼的狼头快艇旗帜林立!语言混杂!如同万国博览会!更似一支无声的征服舰队!
旗舰“定海号”甲板。鄂尔哲图身披玄黑金纹摄政王袍,按刀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越来越近的南京城轮廓。他身边,簇拥着此次“朝觐”使团的核心成员:
罗斯诺夫哥罗德大公: 伊凡·瓦西里耶维奇,身材魁梧如熊,红发虬髯,身披貂皮大氅,眼神傲慢而贪婪。
帖木儿帝国呼罗珊总督: 米尔扎·阿巴斯,头戴缠金头巾,身着华丽波斯长袍,面容精明,手指上硕大的祖母绿戒指熠熠生辉。
印度德干土王: 希瓦吉·拉奥,肤色黝黑,裹着金线刺绣的头巾,颈挂宝石项链,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诸位!”鄂尔哲图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南京城就在眼前!记住摄政王殿下的旨意!”
“此去非为朝贡!”
“而是代天巡狩!宣示天命所归!”
“让那南京伪帝和他的臣民!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什么才是煌煌帝道!”
“凡有不识天数!妄自尊大者!”鄂尔哲图眼中寒光一闪!“便是与天下为敌!其罪当诛!”
“谨遵摄政王钧令!”众使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各自的心思敬畏!贪婪!算计!但无一例外!都被王十三的威势和鄂尔哲图的铁血手腕牢牢震慑!
南京城。
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朱瞻基端坐龙椅之上,脸色铁青,龙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他面前,锦衣卫指挥使陆兵跪地禀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
“陛下北疆鄂尔哲图亲率万国使团!船队已过燕子矶!不日即将抵达南京!”
“使团成员包括罗斯大公!波斯总督!印度土王等数十位番邦首领!”
“其打出的旗号是‘代天巡狩’!”
“鄂尔哲图以‘摄政王’身份领衔!”
“轰!”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响!群臣哗然!人人色变!
“代天巡狩?!”
“还让这些蛮夷来我大明耀武扬威?!”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是对我大明国格的践踏!”
“陛下!此等狂悖逆贼!当紧闭城门!拒其入内!以示天威!”兵部尚书李岩激愤出列!
“不可!”礼部尚书连忙反驳!“万国使团名义上是来‘朝见’!若拒之门外!岂非示弱于天下?更坐实了我大明偏安一隅!不敢见人!此乃王十三激将之法!陛下万万不可中计!”
“接见?!”户部尚书张翰声音颤抖!“若接见那那鄂尔哲图以‘摄政王’身份领万国使团朝拜陛下!这这岂不是默认陛下只是一个藩王?!这大明正统何在?!这太祖基业何存?!”
群臣争论不休!如同沸水!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朱瞻基的心上!接见?拒见?无论哪种选择!都是饮鸩止渴!都是自毁长城!王十三这一手太毒了!太狠了!
朱瞻基猛地站起身!龙气不受控制地勃发!周身金光流转!威压席卷大殿!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
“够了!”
他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传旨!”
“命礼部!鸿胪寺!依藩国使节最高规格!准备迎宾!”
“命五军都督府!调集京营精锐!列阵长江码头!仪仗务必威严!军容务必整肃!”
“命锦衣卫!龙气卫!全程严密监控!凡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朕倒要看看!”
朱瞻基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如同受伤的孤龙!
“这鄂尔哲图!这万国使团!能在朕的南京城!翻出什么浪花!”
“朕是大明天子!朱瞻基!”
“这江山!是太祖皇帝!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南京,下关码头。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压抑的气氛!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江风凛冽!吹拂着岸边林立的龙旗!和京营将士冰冷的甲胄!
朱瞻基没有亲临码头!他端坐于皇宫最高处紫金山观星台!目光如电!穿透重重宫阙!遥望长江!龙气感应之下!码头的一切!如同亲临!
“呜呜呜!”
苍凉雄浑的号角声!从江面传来!鄂尔哲图的庞大船队!如同移动的山脉!缓缓靠岸!
“轰!”
旗舰“定海号”放下舷梯!鄂尔哲图!身着玄黑摄政王袍!金刀悬腰!第一个踏上南京的土地!他身后!罗斯大公!波斯总督!印度土王数十位番邦首领!身着华服!神情各异!鱼贯而下!
“参见大明皇帝陛下!”鸿胪寺官员!强压着心中的屈辱和恐惧!高声唱喏!引领群臣!躬身行礼!按照藩国使节觐见天子的礼仪!
然而!
鄂尔哲图!却昂首挺胸!目光如电!扫视着列阵的明军!和远处巍峨的南京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没有躬身!没有行礼!
他身后!所有番邦首领!竟也无一人躬身!无一人行礼!
他们只是微微颔首!如同在检阅自己的领地!
“嘶!”码头之上!所有大明官员!将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惨白!屈辱!如同毒蛇!噬咬着每个人的心脏!这哪里是朝觐?!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示威!和羞辱!
“摄政王殿下!”鸿胪寺卿声音颤抖!强作镇定!“请移步迎宾馆驿!陛下已在宫中设宴为殿下及诸位使节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鄂尔哲图声音洪亮!如同滚雷!响彻整个码头!也穿透空间!清晰地传入紫金山巅朱瞻基的耳中!
“不必了!”
“本王奉圣上圣谕!”
“代天巡狩!宣示天命!”
“此来非为饮宴!”
“只为让南京臣民!亲耳听听!亲眼看看!”
“何为天命所归!何为万国臣服!”
他猛地转身!面对罗斯大公伊凡!
“伊凡大公!告诉南京的百姓!罗斯臣服于谁?!”
伊凡·瓦西里耶维奇踏前一步!声如洪钟!用生硬的汉语吼道:“罗斯公国!永世效忠摄政王!日月龙旗!永照东欧平原!”
鄂尔哲图转向波斯总督米尔扎·阿巴斯!
“阿巴斯总督!告诉南京的官员!呼罗珊是谁的疆土?!”
米尔扎·阿巴斯躬身!声音恭敬:“呼罗珊!乃西域都护府不可分割之疆域!臣米尔扎·阿巴斯!代天牧民!只奉摄政王!”
“希瓦吉土王!”
“德干高原!臣服于谁?!”
“德干永为帝国藩篱!”
“阿古拉大汗!”
“草原的雄鹰!向谁臣服?!”
“长生天在上!草原只认摄政王!”
一声声!一句句!如同惊雷!炸响在长江码头!炸响在南京城头!炸响在每一个大明臣民的心头!
“万国臣服!天命所归!”
这就是鄂尔哲图带来的“朝觐”!这就是王十三要让江南看到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