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了然终至(1 / 2)

众人猛然回头!

只见院门旁一根光秃的梅树枝桠上,赫然挂着一个血淋淋、用红布条系着的——人头!

正是之前给王十三他们送过夜宵、后被掏心婆调包或杀害的那个真正的厨下婆子——崔婆子的头颅!

头颅的眉心处,被人用利刃深深地刻了一个血淋淋的“阴”字!

在风雪和昏暗的灯笼火光下,那张凝固着惊恐表情、刻着“阴”字的死人脸,正对着厢房门内,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恐怖!

众人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阴间!是阴间!”有衙役失声尖叫!

“他……他们还在!!”吕庆吓得魂飞魄散,如同烂泥般软在雪地里,裤裆也湿了一大片,翻着白眼,险些当场吓晕过去!

阴间组织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去而复返!这无声的头颅示警,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宣告着:这只是一个开始!

索命者的脚步,从未远离!

王十三站在狼藉的房门口,目光越过混乱惊恐的人群,落在那颗刻着“阴”字的头颅上,眼神冰冷如寒潭。

掏心婆的诅咒犹在耳边,新的人头已在眼前。这黎城县衙,已化作步步杀机的血肉磨盘。雪,依旧在不停地下。

院门口那颗刻着“阴”字的头颅如同地狱的招魂幡,在风雪中微微晃动,死寂的惊恐瞬间冻结了县衙后院的空气。

衙役们吓得面无人色,有人甚至当场呕吐起来。典史乔俊强压恐惧,拔刀厉喝:“警戒!快!把……把那东西弄下来!快!”

几个胆大的衙役哆哆嗦嗦上前,用长杆将那血淋淋的头颅挑下,用布包裹着迅速拿走。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阴间”二字带来的死亡阴影,却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头。

吕庆瘫在冰冷的雪地里,裤裆湿透,浑身抖如筛糠,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神涣散,几乎被这接二连三的恐怖打击彻底击垮。

他带来的主簿渠元飞更是吓得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就在这死寂般的恐惧中,一个嘶哑、微弱却带着刺骨冰冷的声音,如同从地狱缝隙中挤出的寒风,再次刮过众人的耳膜:

“吕……大……人……”

是曹柱!

他依旧在陈危的搀扶下站着,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显然刚才强撑着站起和怒斥又牵动了致命伤口。

但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燃烧的怒火却比刚才更加炽烈!也放大了他对“主上”李羡安危的焦虑!

他的目光越过瘫软如泥的吕庆,死死钉在典史乔俊身上,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字字如刀:

“了然大师……还没到吗?!”

这简短的质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在了吕庆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大师!大师!”吕庆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雪地里弹起半截身子,涕泪横流,双手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雪地,发出绝望的嘶嚎:

“大师!了然大师啊!您老人家在哪啊?!快来吧!救救本官!救救李公子啊!再不来……再不来这县衙就要被恶鬼拆了啊!!”

他哭嚎着,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和对那“金身罗汉”的疯狂祈求。

乔俊也是心急如焚,对着手下衙役咆哮:“快!再去探!了然大师的车驾到哪了?!快马去催!告诉他们!再不来!县衙就要死人了!!”

就在这时!

“报——!!!”

一声拉长了调子的、带着狂喜的呼喊猛地从县衙前院方向传来!

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后院,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声音都变了调:

“大人!大人!来了!来了!卧佛寺的……了然大师!到了!车驾已到县衙大门外!!”

“什么?!”瘫在地上的吕庆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鼻涕眼泪,却绽放出狂喜的光芒!

他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却因腿软又跌坐在地,只能嘶声力竭地喊:“快!快!开中门!不!开大门!敲锣!迎接!迎接大师!快啊!!!”

整个县衙后院瞬间如同炸开了锅!绝望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散了大半!衙役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迎接!

乔俊也长舒一口气,立刻指挥手下:“快!清理道路!恭迎大师!”

唯有王十三,依旧站在那狼藉的厢房门口,冰冷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投向县衙大门的方向。

他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审视和警惕。

曹柱在陈危的搀扶下,身体微微晃了晃,眼中那狂热的怒火似乎也因这消息而稍敛,但空洞的忠诚依旧让他死死盯着大门方向,口中喃喃重复着:“大师……大师来了……公子……有救了……”

很快,一阵低沉肃穆的梵唱声伴随着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只见县衙大门洞开!

两队身着明黄色僧衣、手持齐眉镔铁棍、身材魁梧、面色肃穆的武僧,如同两堵移动的金色墙壁,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鱼贯而入!他们步伐整齐划一,落地无声,却带着一股无形的、沉甸甸的威压!所过之处,喧闹的衙役们瞬间噤声,下意识地让开道路,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在武僧队列之后,是一顶由八名健壮僧人抬着的、覆盖着明黄绸缎的步辇。步辇上端坐一人。

此人年约六旬开外,身形高大魁梧,远非常人可比。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浆烫得笔挺的土黄色僧袍,外罩一件金线织就的袈裟,在雪光和灯笼映照下熠熠生辉。

他面如满月,肤色红润,慈眉善目,嘴角似乎永远噙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微笑。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双垂至肩头的雪白长眉,和颌下同样雪白浓密的长须,更添几分仙风道骨、得道高僧的气象。

他手中捻着一串硕大的、油光发亮的紫檀念珠,双目微阖,仿佛在默诵经文。正是卧佛寺住持——了然大师!

步辇之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青色僧衣、手持拂尘、面容清癯的中年僧人,以及几位捧着香炉、经卷的侍者。

整个队伍庄严肃穆,梵音低唱,与县衙后院方才的混乱血腥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仿佛一尊行走在人间的金身罗汉,带着佛光降临这修罗杀场!

吕庆如同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连滚带爬地扑到步辇前,不顾满身泥泞雪污,对着步辇上的了然大师连连叩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虔诚:

“大师!大师您可算来了!弟子吕庆恭迎大师法驾!求大师慈悲!救救弟子!救救李公子啊!恶鬼横行!县衙不宁!弟子……弟子实在是顶不住了啊!”

了然大师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古井深潭,不带丝毫烟火气。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瘫在雪地里狼狈不堪的吕庆,扫过院中惊魂未定的衙役,扫过破碎的厢房门窗和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最后……落在了那间弥漫着血腥与肃杀之气的厢房门口,落在了王十三那双同样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上。

了然大师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悲悯众生的微笑,声音平和舒缓,如同春风拂过寒冰:

“阿弥陀佛。吕大人不必惊慌。贫僧既来,自有佛法护持,邪魔外道,自当退散。”

他捻动念珠,目光转向厢房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李公子……可还安好?”

厢房门口,曹柱在陈危的搀扶下,强撑着嘶哑开口:“回大师,我家公子受惊过度,方才……方才昏厥,但性命……无碍。” 他声音虚弱却坚定。

了然大师微微颔首,目光似乎穿透了破碎的门窗,落在屋内昏迷的李羡身上,又缓缓移开,扫过王十三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最后落在吕庆身上,声音依旧平和:

“性命无碍,便是佛祖保佑。只是……这邪祟凶戾,非比寻常。贫僧观此地血气冲天,怨念纠缠,恐非一日之功可净。若要保得李公子周全,直至灾厄远离……”

他话语微顿,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不易察觉的精光一闪而过,捻动念珠的手指也微微停顿了一下:

“……需得我寺僧众日夜诵经持咒,布下金刚伏魔大阵,并以佛法真言加持护身法器,方可万全。只是……此等法事,耗费心力甚巨,所需香火供奉……”

“香火供奉!弟子明白!弟子明白!” 吕庆不等了然大师说完,如同被针扎了般猛地跳了起来!他脸上混杂着狂喜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声音尖锐地打断大师的话,生怕对方反悔一般:

“大师慈悲!救苦救难!弟子吕庆感激涕零!所有法事所需!所有香火供奉!一切开支!弟子一力承担!绝不敢让李公子费心!弟子这就去筹措!立刻!马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了然大师连连作揖,又转向厢房方向,对着曹柱和王十三等人急切地表态:“曹总管!你们放心!大师肯出手!李公子定能安然无恙!所有花销!都算在卑职头上!卑职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绝不让大师和李公子破费一分一毫!”

他这番抢着买单的举动,与其说是慷慨,不如说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讨好和恐惧!他要用自己全部的身家,买下这份护佑李羡的“功劳”,买下李侍郎可能的“青睐”,更要买下自己摇摇欲坠的官帽和性命!

了然大师捻着念珠,脸上那悲悯众生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些,仿佛对吕庆的“慷慨”颇为赞许。他微微颔首:“吕大人一片赤诚,佛祖自会感应。如此贫僧便……”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