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网游竞技 > 金兰厌胜劫 > 第1238章 老机床的绝唱(2023年7月17日)

第1238章 老机床的绝唱(2023年7月17日)(2 / 2)

信纸很普通,是厂里的便签纸。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字迹有些潦草,带着一种匆忙和疲惫:

“柱子:

‘淬火’的炉子要熄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快熬干了油。债是还不清了,这半张纸(夹页),权当个念想,或是……个教训。别怨,路是自己走的。替我……再看看那台老铣床……”

在信纸的夹页里,果然粘着半张花花绿绿的纸张,明显是从一张债券上撕下来的。虽然被血污浸染了大半,但上面“恒”字和部分数字代码依然清晰可辨,旁边还印着恒大集团的标志印花票。这半张残破的恒大债券,像一个无声的嘲讽,诉说着一个时代的泡沫和个体命运的无常。

李念墨也看到了信和那半张债券,她紧紧咬着下唇,泪水更加汹涌。她抬起头,目光从王铁柱安详中带着不甘的遗容,移向那台刚刚夺走他生命的AI机床,最后,落在了那台沉默的、仿佛在呜咽的苏制龙门铣上。

“数控箱……”李念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那台老机床……它刚才启动得太突然了……而且,铁柱叔最后刻字时,操作精准得不像一个濒临报废的老机器能达到的……有问题!天枢,帮我!”

李天枢点点头,将信封小心收好。姐弟俩暂时将悲痛压下,走到那台巨大的龙门铣前。李念墨迅速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拿出专业的多功能探测仪和便携式终端。她首先检查了老旧的配电箱和操作台线路,眉头紧锁:“奇怪,这些线路老化严重,但刚才启动的功率输出……异常稳定,甚至有点超负荷运转的迹象,这不合理。”

她的目光最终聚焦在机床主体上一个厚重的、布满油污的金属控制箱上。这是这台老式机床的“大脑”——数控箱(Nuritrol box),虽然极其原始。箱体表面布满了各种老式旋钮、拨码开关和指示灯,散热孔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就在李念墨准备动手拆卸时,李天枢的目光停在了散热孔边缘。

那里,挂着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造型古朴的萨满铜铃。铜铃已经氧化发黑,上面刻着模糊的鸟兽纹路,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在刚才机床启动的巨大震动中,铜铃似乎微微晃动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奶奶的东西……”李天枢轻声说。他想起了王秀芹,那个在乡下赎罪的老人。这个小铜铃,带着一丝乡野的、神秘的气息,与这冰冷的钢铁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系在这里。

李念墨也看到了铜铃,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着铜铃的红绳,将它取下,递给李天枢。然后,她拿出精密工具,开始拆卸数控箱沉重的金属盖板。

“咔哒…咔哒…”螺丝被一颗颗拧下。

当最后一块盖板被取下,露出内部结构时,李念墨和李天枢都屏住了呼吸。里面并非完全是想象中陈腐的继电器和晶体管线路板。在那些布满灰尘和油泥的老旧元件深处,竟然嵌套着一个结构异常精密、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微型模块!这个模块的接口和走线,与老旧的线路巧妙地焊接融合在一起,显然是后来加装的,而且技术水准极高!

“这是……量子加密信标?”李念墨倒吸一口凉气,迅速用探测仪扫描,“不对……更像是某种……记忆存储和触发装置?”她小心翼翼地用绝缘镊子清理掉模块周围的油泥。

就在这时,李天枢的目光落在了模块下方,压着的一叠泛黄的纸张上。那纸张显然年代久远,已经变得极其脆弱,边缘卷曲发黑。他屏住呼吸,极其轻柔地将那叠纸抽了出来。

纸张展开。上面是用铅笔绘制的复杂机械结构图,线条精准而富有想象力。图纸的标题处,用中英文混合写着:“托卡马克磁约束聚变装置初步构想图 - Li ggeng 1959”。落款正是爷爷李长庚的名字和日期!

李念墨凑过来,看到图纸,美眸瞬间睁大:“爷爷?1959年?这……这怎么可能?他那时还在国内……” 她立刻意识到这份图纸的惊人价值——它比国际上公认的托卡马克研究先驱要早得多!这颠覆了已知的科技史!

李天枢的目光则落在了图纸的背面。背面并非空白,而是沾染着一些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陈旧污渍。他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些污渍,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感觉”——那是强烈的不甘、恐惧和微弱的求救意志,跨越时空传递而来。

“血……”李天枢低语,“很久很久以前的……怨念和求救。”

李念墨立刻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她迅速调整探测仪的模式,将便携式终端连接上去,对着图纸背面的血渍进行多光谱扫描分析。同时,她拿出一个微型热风枪,调到最低档,极其小心地、均匀地对图纸背面进行加热。

奇迹发生了!

随着温度缓慢而均匀地升高,那些深褐色的陈旧血渍,在探测仪的屏幕上和肉眼注视下,竟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蠕动、变色!深褐色逐渐褪去,显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暗红色的印记并非无意义的斑块,而是清晰地勾勒出一串数字坐标!旁边,还有一个用俄文和英文混合标注的单词:“Azovstal”(亚速钢铁厂)以及一个代表“被困民兵”的符号!

这分明是来自遥远东欧战场深处,一个绝望的求救坐标!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隐藏在李长庚六十多年前绘制的草稿背面!

寒意,比车间本身的阴冷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姐弟俩的心脏。这台沉默的老机床,这个尘封的数控箱,这个来自奶奶的小铜铃,爷爷跨越时空的蓝图,还有铁柱叔用生命刻下的绝笔……这一切,绝非巧合!

李天枢的目光从图纸上移开,落在地上那柄在刚才巨大震动中从龙门铣刀盘上崩断、飞溅出来的合金车刀。刀身闪烁着寒光,断口处极其锋利。他走过去,弯腰拾起那半截断刃。

断刃入手冰凉沉重。李天枢将它平举起来,对着车间顶棚那几缕浑浊的光线。

就在李念墨还在为图纸上的秘密震惊不已时,李天枢手中的断刃,其光滑的刀体表面,突然反射出奇异的光线!这些光线并非随意散射,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操控着,在布满蛛网和灰尘的车间屋顶上,清晰地投射出一幅动态的折线图!

那图表的坐标轴清晰可见,纵轴是百分比,横轴是时间(2020-2023)。一条触目惊心的红色曲线,在屋顶上蜿蜒爬升,最终在2023年7月的位置,定格在一个刺眼的数字上:21.3%。

青年失业率曲线!国家统计局尚未正式发布的、此刻正牵动无数家庭神经的冰冷数字,竟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呈现在这充满死亡与秘密的老车间屋顶上!

李天枢握着断刃的手稳如磐石,眼神却冷得像冰。他缓缓转身,目光投向车间门口附近,那里立着一块半人高的花岗岩石碑。石碑上刻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中苏友谊万古长青”,下方是两国专家和建设者的签名,字迹已有些模糊。

没有任何犹豫,李天枢手臂猛地发力!他像投掷标枪一样,将那半截冰冷、锋利、沾着铁柱叔气息的合金车刀断刃,狠狠掷出!

“嗖——!”

断刃划破沉闷的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深深地扎进了那块象征着昔日“友谊”的花岗岩石碑!正正钉在“友谊”两个字中间!

“咔嚓!”

坚硬的石碑表面,以断刃为中心,瞬间崩裂开数道狰狞的缝隙!如同破碎的镜面!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深深的裂缝中,竟缓缓地、如同伤口渗血般,渗出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顺着石碑粗糙的表面蜿蜒流下,像极了凝固的、沉重的血泪!

暗红的“血泪”流过“友谊”二字,流过那些曾经代表合作与互助的签名,最终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空气中,机油味、血腥味、铁锈味,还有那石碑裂缝中渗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悲怆与背叛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念墨呆呆地看着那流着“血泪”的友谊碑,又低头看向怀中探测仪屏幕上那个来自战火纷飞的东欧的求救坐标,最后目光定格在地上王铁柱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和那半张染血的恒大债券上。巨大的悲伤、冰冷的谜团、时代的重压,如同无形的巨浪,将她彻底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龙门铣床身,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进臂弯,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而死寂的车间里,显得格外凄凉。

李天枢依旧站在原处,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望着石碑上那刺目的“血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断刃冰冷的触感和铁柱叔生命最后的温度。少年先知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这老工业基地垂暮的悲歌,倒映着旧日友谊的裂痕,倒映着个体在时代洪流中的脆弱与挣扎,也倒映着……一种冰冷而坚定的决心。车间的阴影笼罩着他,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老机床的轰鸣早已停歇,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友谊碑上,暗红的液体还在无声地、缓慢地流淌,如同这个角落,这个时代,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