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庚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他迅速将旁边另一台终端上的画面切换——那是实时更新的全球飞行器动态图。
一条刺目的红色航线,正从遥远的太平洋彼岸延伸而来,目标直指敏感的东南区域。
就在那航线图被调入数据屏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碎瓷模型投射出的那片稳定而神秘的蓝色光晕场,骤然移动、放大!
它精准无比地覆盖在那条代表不速之客的红色航线上!
光晕的边缘,在接触到航线轨迹的刹那,猛地向内收缩、凝聚,光芒变得锐利如剑。
最终,在航线的关键节点位置,清晰地烙印下一个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长条形的深蓝色光斑!
那光斑的形状,狭长而充满力量感,两侧隐隐有细微的平行加速轨道纹路——像极了刚刚下水的福建舰上,那划时代的电磁弹射轨道!
这由千年窑火淬炼的瓷片,这源自古老信仰的顿悟模型,竟在无意间,投射出对现实威胁的无声警告!
整个低温大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枚悬浮在敏感航线上的、电磁轨道形状的幽蓝光斑,仿佛看到了无形风暴即将汇聚的核心。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窑厂里,紧张的开窑还在继续。
陈大器屏住呼吸,用一根前端包裹着厚厚湿布的长铁钩,小心翼翼地勾住窑口沉重的挡火砖。
热浪夹杂着灰白的烟尘,如同被禁锢了许久的猛兽,呼啸着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小心热气!”他哑着嗓子提醒。
方清墨后退半步,用手背挡了一下扑面而来的热风,目光却依旧执着地穿过烟尘,望向窑内深处那抹越来越盛的幽蓝。
砖块被完全移开,窑室内的景象逐渐清晰。
一件件形态各异的瓷器,如同浴火重生的精灵,静静伫立在匣钵之中。
它们通体覆盖着那种深邃、神秘、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蓝色釉层,釉面之下,无数细密的银色磁力线纹路在高温余烬中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呼吸。
美得惊心动魄,又带着一种令人敬畏的宇宙威能。
“成了!真成了!”陈大器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他搓着满是老茧和灰黑窑灰的手,眼中竟有些湿润,“老祖宗显灵,窑神爷保佑啊!这釉色,老头子我烧了一辈子窑,头一回见!”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离他最近的一个天球瓶,指尖却在距离那幽蓝釉面几寸的地方停住了。
那瓶身散发的并非仅仅是灼热,还有一种奇特的、微弱的能量脉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方清墨也被这窑变奇观深深震撼。
她走上前,目光扫过那些瑰丽的瓷器,最终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窑口侧壁上,插着几支用于监测窑内温度的测温锥。
这些用特殊耐火材料制成的锥体,在高温下会软化弯曲,指示窑内不同区域的温度。
其中一支,锥体弯折的角度最大,表明它所承受的温度最高。
方清墨的目光凝住了。
那支测温锥粗糙的陶土底座上,赫然刻着一排模糊却熟悉的刻度!
那并非标准的温度标记,而是…防汛水位的标尺!
锥体侧面,还隐约可见几个被高温熏烤得有些变形的刻字:“九八·九江·李”。
一股强烈的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冲上方清墨的鼻尖,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那是1998年,长江流域那场惊天动地的特大洪水。
年轻的李玄策,作为防汛前线的技术骨干,多少个日夜不眠不休地守在大堤上,用这种最原始也最可靠的水位标尺,测量着随时可能吞噬生命的江水高度。
这刻着防汛水位、记录着丈夫当年生死搏斗印记的标尺,竟被改制成了今日探询宇宙级能量的测温锥!
从丈量肆虐的江河之水,到测量创造太阳的烈焰之温。
从守护一方堤坝家园,到探寻人类未来的星辰大海。
这根小小的、不起眼的锥体,无声地连接着李玄策走过的漫长征途,承载着那从未改变的、沉甸甸的赤子之心。
方清墨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的刻痕,感受着上面残留的窑温,仿佛也触摸到了丈夫掌心滚烫的温度和脉搏。
窑厂外,八月的热风卷起地面的浮尘。
她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古老的窑厂屋顶,穿透了万里云层,投向某个正凝聚着风暴的方向。
掌心紧握着那块同样带着奇异温热的瓷片,那上面流转的磁力纹路,仿佛正与远方某个心跳同频共振。
科学的尽头,玄学的帷幕之后,或许燃烧着同一簇不灭的火焰——那是对家园最深的眷恋,对文明前路最执着的求索。
窑火不息,长路未尽。
瓷釉深处那抹幽蓝,既是星空的倒影,也是大地深处传来的、深沉而炽热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