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墨紧紧牵着李天枢的小手,像两条灵活的小鱼,在汹涌的人潮中穿梭。李天枢的眼睛根本不够用,好奇地东张西望,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他被一个吹糖人的老艺人吸引,看着老人灵巧的手将滚烫的糖稀吹捏成栩栩如生的金鱼、猴子,看得入了迷。李念墨笑着给他买了一个小糖马,晶莹剔透,惹得他爱不释手。
在一个卖干果蜜饯的摊前,李念墨仔细地挑选着核桃、红枣、柿饼。摊主是个热情的大妈,一边麻利地称重装袋,一边跟旁边相熟的老街坊唠嗑。
“哎,老张头,今年这年关可算熬过来了!上半年那股市闹的,我家那口子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大妈嗓门洪亮。
“谁说不是呢!”被称为老张头的老者叹了口气,手里摩挲着一挂腊肠,“厂子里效益也受影响,奖金都少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点笑容,“听说上头动作快,稳住了,没出大乱子。这年,还能好好过!孩子他妈的医药费报销也比以前利索点了,算是个安慰。”
“就是!日子总得往前看!”大妈麻利地把称好的核桃递给念墨,“姑娘,拿好!过年吃核桃,补脑又聪明!来年啊,都顺顺当当的!”
李念墨微笑着道谢,心中微动。这些最普通的市井对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真实地记录着过去一年的风雨,也承载着人们对新年的朴素期盼——安稳,顺遂,家人安康。
不远处,李玄策并没有一直跟在儿女身边。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像一个普通的闲逛者,融入这喧闹的洪流。他走过卖春联福字的摊位,看着人们精心挑选;走过热气腾腾的小吃摊,看着人们满足地大快朵颐;走过拥挤的鲜肉蔬菜摊,听着主妇们精打细算的讨价还价。他锐利的目光变得平和而深邃,耳朵捕捉着周围传来的只言片语:
“…孩子明年高考,希望顺顺利利…”
“…社区新开了老年食堂,方便多了…”
“…西疆亲戚寄来的红枣真甜,说是那边路修好了,东西好卖了…”
“…雾霾天好像少了点?希望不是错觉…”
“…明年啊,就盼着工资能再涨点,房贷压力小点…”
这些声音,或忧虑,或满足,或期待,或感恩,像无数细小的溪流,汇入他的耳中,流入他的心底。他看到了那位卖糖葫芦的老大爷布满皱纹却笑呵呵的脸,看到了年轻情侣挑选窗花时甜蜜的依偎,看到了外地打工者扛着大包年货准备返乡的急切与喜悦,也看到了环卫工人在喧嚣中默默清扫的辛勤背影。
每一张面孔,每一个声音,都如此鲜活,如此真实。他们谈论着柴米油盐,谈论着家长里短,谈论着对生活的微小期盼和对未来的隐约担忧。这些,就是最真实的民心。它们或许不宏大,不高远,却如同大地般厚重,承载着一个国家最基础的脉动。国安国安,安的是什么?不正是这亿万人心中,那份对安稳日子、对美好生活的念想吗?守护这万家灯火的寻常与温暖,正是他职责最深沉的根基。
李玄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食物香气、尘土味和浓浓的年味儿。这份喧嚣而真实的烟火气,让他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力量。他继续向前走,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此刻,他不是部长,不是顾问,只是一个沉浸在年味儿里,感受着生活脉搏的普通人。
当他提着一小罐刚买的、散发着米香的浆糊回到小院时,夕阳的金辉正温柔地洒满院落。方清墨剪好的几幅精美窗花已经摆在了石桌上,在夕阳下红得耀眼。李念墨和李天枢也满载而归,大包小包的年货堆在廊下,李天枢正兴奋地向爷爷展示他的糖马。
“回来啦?”方清墨迎上来,接过浆糊,看到丈夫脸上那抹平和而满足的笑容,心中了然,“集市热闹吧?”
“嗯,热闹。”李玄策点点头,目光扫过温馨的小院,扫过家人温暖的笑脸,最后落在那副墨香犹存的春联上,“人心也暖。”
他拿起浆糊和刷子,准备和妻子一起,将那些承载着科技梦想与传统祝福的美丽窗花,贴到明亮的玻璃窗上。旧符即将揭去,新桃已然备好。在这岁末的暖阳里,小家的温馨与对国泰民安的祈愿,如同那窗上的中国红,交相辉映,熠熠生辉。辞旧迎新的序曲,在这平凡的忙碌与深切的体悟中,已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