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十卦——“观”卦!此卦上巽(风)下坤(地),风行地上,喻示观察、审视、展示,也暗示潜在的变动与警示。卦辞有云:“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既指观察国家昌盛景象,也暗含需以宾客(客观、谨慎)之心对待盛景,警惕潜在的波动。
“来,小朋友,尝尝叔熬的麦芽糖,甜着呢!吃了糖,好运气!”周卫国笑容可掬地将那枚刻着“风地观”卦辞的特制麦芽糖递给了李天枢。
李天枢好奇地接过来,那琥珀色的糖块温温的,散发着纯粹的甜香,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风地观…”他小声念着,似乎这简单的三个字与他刚才看到的“金色巨浪”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从远处的盘山公路上传来。一辆印着“鑫隆押运”字样的厚重运钞车,正沿着蜿蜒的山路驶来,目的地似乎是山下小镇的银行网点。车辆行驶带起的风,搅动了路旁茂密的油菜花田。
运钞车经过周卫国和李天枢他们所在的田埂下方时,速度并未减慢。强劲的气流瞬间卷起路旁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瓣!霎时间,漫天金黄色的花雨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雪。无数细小的、带着浓郁花粉的花瓣,被气流裹挟着,猛烈地扑打在运钞车的车身、车窗上,形成一片金黄的薄雾,又随着车辆的前行,如同一条流动的金色飘带,在车后拖曳。
更有一大团金灿灿的花粉,随着风势,打着旋儿,精准地扑向了前方不远处——县里金融管理与服务办公室(注:以平民化表述替代敏感机构)那栋挂着铜牌的小楼。楼门口,一位穿着制服、头发花白的门卫大爷正拿着登记簿,准备给来访者登记。
“嗬!这风!”门卫大爷被这突如其来的“花粉风暴”扑了个正着,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举起登记簿挡在脸前。金黄色的花粉如同最细腻的金粉,瞬间沾满了深蓝色的登记簿封面,甚至有几粒调皮的,钻进了大爷的鼻孔,惹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阿嚏!”
花粉也沾在了他胸前的工牌和门框的铜牌上,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仿佛给这象征着金融秩序的场所,镀上了一层短暂而耀眼的金色。大爷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嘟囔着:“这鬼天气…油菜花都疯了…” 他随手拍打着登记簿,金粉簌簌落下。
田埂上,周卫国看着运钞车远去的烟尘和被花粉“洗礼”的门卫室,草帽下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憨厚的笑容,挑起担子:“走了走了,还得赶下个村儿呢!叮铃当啷~” 拨浪鼓声再次响起,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金色的花海深处。
方清墨和李念墨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树干上的坤卦、麦芽糖上的“风地观”、席卷运钞车和金管办门庭的油菜花粉风暴… 李天枢拿着那枚刻着卦辞的糖,小脸上带着思索的神情,他刚才看到的“金色巨浪”和“追逐的人群”,与眼前的景象仿佛在重叠。
“风地观…风行地上,遍观万物…”方清墨轻声吟诵着卦辞,望着眼前这片绚烂到极致、仿佛蕴含着无尽财富的金色海洋,心头却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警醒,“这铺天盖地的金色浪潮,是自然的馈赠,还是…某种狂热浪潮的隐喻?天枢看到的‘浪’,卫国传递的‘观’…”
李念墨迅速将现场的照片、视频,特别是那坤卦图案、糖上卦辞和花粉风暴的景象,加密传输给了远在京城的李玄策。同时,她也调出了近期金融市场的实时数据流,屏幕上的K线图如同心电图般起伏跳跃,那些代表交易量的柱状图,此刻在她眼中,竟与那被风卷起的、汹涌的金色花粉浪潮有几分神似。
京城,国安部战略研判室。
李玄策站在巨大的屏幕墙前,屏幕上分割显示着婺源油菜花田的实时画面、李念墨传回的图像数据,以及不断滚动的全球金融市场简报。他手中,正拿着那枚在春分日立下大功、蛋壳显影出花田经纬度的鸡蛋,裂纹中的《孙子兵法》“九变篇”文字依旧清晰。
当看到屏幕上那槐树上勒出的坤卦、麦芽糖上的“风地观”,以及那场席卷运钞车和金管办门庭的金色花粉风暴时,李玄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他缓步走到窗边,窗外是京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阳光下同样闪烁着金属和玻璃的光泽,如同另一片人造的“金色森林”。
“‘坤’为地,厚德载物,亦为包容承载之象。然过载则倾,‘风地观’卦风行地上,巡视周览,正是警示盛景之下,需明察秋毫,慎辨其质。”李玄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对屏幕那头的家人,也像在对自己剖析,“这漫山遍野的金黄,何其绚烂?然花开花落自有其时。金融市场亦是如此,潮起潮落,本是常理。但若这‘金色浪潮’之中,裹挟了太多非理性的狂热,如同那被狂风卷起的花粉,看似壮丽,实则根基飘摇,终有落定之时,甚至可能迷了人的眼…”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不断跳动的、代表资本流动的数字。他想起了蛋壳上那个若隐若现的专利号尾数,想起了李天枢描述中“追逐金色浪花的人群”和“喧嚣的声音”。这一切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能的、巨大的漩涡。
“念墨,”他接通了加密通讯,“以‘风地观’卦象为核心,结合天枢的感知片段、近期市场异常数据、以及我们掌握的全球资本流动情报,立刻构建一个非线性风险评估模型。重点模拟…极端乐观情绪支撑下的非理性繁荣,其突然转向的可能性及传导路径。模型代号…就叫‘金波’。”他用了一个极具诗意又暗含警示的代称。
“是,爸!”李念墨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全神贯注的紧张感。
李玄策放下通讯器,再次看向手中那枚裂纹鸡蛋。蛋壳底部曾经显影油菜花田的位置,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印记。他将鸡蛋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旁边日历显示着今天的日期:2015年3月21日。
他走到巨大的中国地图前,目光落在南方那片被标记出来的金色区域。油菜花的花期有限,这漫山遍野的绚烂金黄,终将凋谢,结出沉甸甸的菜籽。而另一片由资本堆砌的“金色海洋”,其花期又将持续多久?其“果实”又会是什么?
“风行地上,观其流形。见微知着,履霜坚冰至…”李玄策低声念诵着《周易》的智慧,眼神中既有对潜在风暴的凝重,更有一种洞悉先机、欲力挽狂澜的坚定。他拿起笔,在便签上写下几个字:“密切监控,外松内紧,预案推演。”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他鬓角的几丝银发,也照亮了桌上那枚静静安放、裂纹中藏着兵法的鸡蛋。一场由自然花海无意间揭示的、关乎国家经济安全的无声预警,已经悄然拉响。那场席卷金管办门庭的花粉风暴,或许就是未来更大波澜的微小前奏。守护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繁荣与安宁,需要智慧,需要洞察,更需要如履薄冰的警惕与未雨绸缪的行动。金色的浪潮,在窗外奔涌不息,而在李玄策深邃的目光里,一条应对的脉络,正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