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里木湖冰面上,那束无形的冷光精准地“照射”在蓝雾凝聚的胎儿轮廓上!仿佛受到了召唤,原本只是模糊轮廓的蓝雾胎儿,骤然变得凝实、清晰起来,内部的雾气如同沸腾般翻涌,瞬间勾勒出更加精细的五官和肢体细节!与此同时,冰层深处再次传来更剧烈的震动和碎裂声,更多的幽蓝雾气从乌斯曼的冰洞以及冰面新绽开的裂缝中汹涌喷出,如同大地在分娩前的阵痛!鹿鸣的吟诵声陡然拔高,变得宏大而庄严,在空旷的冰湖上回荡,震得乌斯曼身下的冰面都在嗡嗡作响。老人死死抱住他的老钓竿,那是他与现实唯一的锚点,脸色苍白如纸,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喃喃祈祷。
“古丽,别怕,看着我,看着我。”方清墨柔和而坚定的声音通过视频通话,清晰地传入乌鲁木齐妇幼保健院的超声室。她出现在超声仪旁边的小屏幕上,背景是家里熟悉的书房,几盆绿植生机盎然。她穿着居家的米白色高领毛衣,脸上带着令人安心的、母亲般的温煦笑容,眼神却异常专注。“来,跟着我,慢慢地,深呼吸…对…然后,轻轻地唱,就像哄宝宝睡觉那样…”
方清墨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某个无比珍贵的瞬间,她的嘴唇轻启,清亮而圆润的歌声流淌出来,带着一种抚慰灵魂的力量: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正是那蓝雾中吟诵的《鹿鸣》篇章!
古丽娜尔看着屏幕上温柔歌唱的院士,又感受到腹中胎儿奇异的平静感(那握枝的小手似乎微微放松了些),惊恐的心绪被这歌声奇异地抚平。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颤抖,跟着方清墨的旋律,轻轻地哼唱起来:“…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奇迹就在此刻发生!
超声屏幕上,胎儿手中那株原本静静散发着荧光、结构精密如神经网络的树枝,在母亲古老歌谣的韵律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它的主干猛地向上挺伸,几根主枝如同苏醒的手臂般舒展开来!更令人震惊的是,主枝上那些原本细密的神经网络状分叉,开始疯狂地生长、蔓延、交织!无数新的光点在其末梢点亮,整株“圣树”在短短几秒钟内,体积膨胀了数倍,光芒大盛,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啊!”张敏和助手同时发出短促的惊呼。
就在那光芒达到顶点的刹那,圣树顶端一根最纤细、最锐利的新生枝桠,如同积蓄了所有力量的矛尖,带着决绝的姿态,猛地向上刺出!
“嗤啦——!”
一声刺耳的、如同布帛撕裂又混合着高压电流短路的爆响!
那根光芒凝聚的枝桠尖端,狠狠地刺穿了超声屏幕的显像层!不是虚拟影像的穿透,而是真实的物理破坏!屏幕玻璃瞬间出现蛛网般的放射状裂纹,中心点是一个被烧蚀出的、针尖大小的焦黑孔洞!无数细小的电火花如同受惊的萤火虫,从破裂处滋滋啦啦地迸溅出来!
而就在屏幕被刺穿、电火花乱窜的混乱光影中,就在那圣树光芒最炽烈的核心处,一幅极其复杂的工程结构图一闪而逝!巨大的悬索桥塔,交错的钢缆网络,一个极其隐蔽的、位于主桥墩应力节点内部的微小几何结构异常点,被高亮标注出来,如同一个致命的疮疤——那正是金门大桥设计图中一个被巧妙掩盖、足以引发灾难性连锁断裂的核心漏洞!
图像只闪现了不到半秒,便随着屏幕的彻底黑屏而消失。超声室内,只剩下破裂屏幕残留的焦糊味、闪烁的警报红灯和古丽娜尔戛然而止的、带着哭腔的歌声。张敏呆立当场,手中增强型胎心仪传来的大地“胎心”震动,此刻变得如同战鼓般激烈,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掌心,也撞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赛里木湖畔,乌斯曼被那骤然高亢的鹿鸣和剧烈的冰震惊得魂飞魄散。他连滚爬爬地向岸边后退,慌乱中,那张记录着胎儿手握圣树的超声打印图像从口袋里滑落出来,飘飘悠悠地掉在他刚钓上来、还在冰面上蹦跳挣扎的两条肥硕高白鲑旁边。冰冷的鱼尾拍打着,溅起的水珠浸湿了图像的边缘。
老人惊魂未定,看着那两条鲜活的鱼和湿了一角的“圣树”图,又看看冰洞中依旧翻涌不息、轮廓清晰的蓝雾胎儿,一个朴素而敬畏的念头压倒了一切恐惧。他哆嗦着,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湿漉漉的超声图像捡起来,顾不上擦掉鱼鳞和冰水,郑重其事地把它垫在了自己那个旧柳条鱼篓的最底层。
“文曲星…文曲星下凡显灵了…”他低声念叨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混合着惊恐与一种近乎虔诚的激动,粗糙的手指用力按了按垫着图像的鱼篓,“沾沾灵气…沾沾灵气…湖里的鱼祖宗啊,保佑我这篓子多装点仙气吧…” 他重新看向冰洞中吟唱的蓝雾胎儿和远方沉入群山怀抱的最后一丝金晖,混浊的老眼中,恐惧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古老血脉的、对天地之秘的敬畏。寒风吹动他花白的胡须,怀里的鱼篓似乎真的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