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现形!”王铁柱双目赤红,咆哮声压过了警报。他腰马合一,全身的力量从脚底贯穿脊背,灌注双臂,大锤划出一道刚猛无俦的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淬火池中那翻滚着、散发着恐怖高温的暗红色钢水液面!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是金属撞击的脆响,而是滚烫液体被巨力猛然排开的沉闷爆裂!暗红色的钢水如同被激怒的熔岩巨兽,狂暴地冲天而起,化作无数道赤红灼热的飞瀑火雨,挟裹着毁灭性的高温,向四面八方疯狂泼溅!滚烫的液滴打在周围的金属设备、水泥地面甚至高高的顶棚上,发出密集而恐怖的“嗤嗤”灼烧声,腾起大片白烟。整个车间瞬间被笼罩在一片赤红、灼热、致命的钢水暴雨之中!
就在这毁灭性的喷溅中心,在那被大锤砸开的钢水漩涡深处,一个原本与轴承底座完美融合、伪装得天衣无缝的金属部件,在狂暴的冲击和高温下,瞬间失去了保护色,暴露无遗!它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结构异常精密,表面覆盖着奇特的吸波材料,此刻在赤红钢水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而冰冷的金属幽光。两根细若发丝的晶体探针,正从它内部伸出,无声地刺入轴承基体深处,贪婪地汲取着某种能量波动产生的信息!
“发射器!”王铁柱隔着漫天火雨,死死盯着那在钢水中沉浮、宛如毒蛇獠牙般的异物,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每个字都淬着寒冰。
钢水翻滚,炽热的光芒将王铁柱布满汗水和油污的脸映照得如同庙里的怒目金刚。那恐怖的伪装信号发射器在熔融的金属里挣扎、扭曲,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垂死的虫豸。
就在这时,翻滚的钢水表面,突然泛起一层极其诡异的、绝非高温金属应有的瑰丽紫光!这紫光如同活物,迅速在暗红的钢水上蔓延开来,像一层薄薄的、流动的紫色轻纱,精准地包裹向那个暴露的发射器。紫光所到之处,高温钢水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将那发射器牢牢吸附、包裹,阻止它任何可能的自毁或信号逃逸。这正是方清墨秘密研发的纳米示踪剂在发挥作用,如同布下了天罗地网。
视频这头,李玄策紧绷的嘴角终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密控台屏幕上传回的实时能量波动图谱,确认目标已被彻底锁定。就在他目光移动的刹那,密控台侧面,一张小小的、边缘有些卷曲的贴纸映入眼帘。
那是儿子李天枢的涂鸦。一张用彩色蜡笔画的向日葵,花瓣是夸张的亮黄色,但花盘中心却戴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钢盔,钢盔上还画着两颗红色的五角星。稚拙的笔触,充满童趣的想象,与这冰冷肃杀的密控台、与屏幕上那炼狱般的车间景象、与那正在钢水中被紫光吞噬的致命装置,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
李玄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在那向日葵小小的钢盔上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控制台触感,与想象中儿子小手握着蜡笔的温暖柔软,在指尖形成奇异的交织。他那双总是如寒潭般深不见底、承载着国家安全重压的眼眸里,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属于父亲的、近乎温柔的微澜,像坚冰深处悄然涌动的暖流。这抹温情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却足以撼动磐石。
“铁柱,”李玄策的声音透过设备传来,依旧沉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像淬火后回温的钢,“干得好。紫光锁定,目标已确认。现在,立刻按‘丙七预案’执行清理回收!注意安全,钢水余温比鬼还毒!”
“明白!”王铁柱的声音夹杂在警报的余音和钢水冷却的“滋滋”声中,带着一种砸碎枷锁后的痛快,“妈的,藏得比耗子洞还深!放心,玄策,咱老铁的手艺,稳当着呢!这‘铁水捞金’的活儿,包在我身上!” 他一边吼着,一边动作毫不停歇,抄起旁边一根特制的、顶端带着强力电磁吸盘的长杆,精准而迅猛地探向那团被紫色光晕包裹、在逐渐凝固的钢水中沉浮的“毒瘤”。动作大开大合,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那是千锤百炼出的工匠本能。
李玄策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王铁柱忙碌的身影。他缓缓靠回宽大的椅背,目光从屏幕上那惊心动魄的车间场景移开,投向窗外。窗外是京城午后炽烈的阳光,照在高楼林立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白。在这片象征着秩序与繁华的光明之下,无人知晓,就在刚才,在遥远的北国,一场无声的较量,一次精密的淬火,已然完成。汗水、钢水、血水(哪怕只是一丝),还有那神秘瑰丽的紫色纳米之光,共同铸就了这柄斩向阴影的利刃。
淬火,是钢铁获得灵魂的关键一步。炽热与冰冷,毁灭与重生,在此刻交融。而国家安全的利刃,亦需在无数这样的时刻,在无数王铁柱般的脊梁支撑下,在无数方清墨般的智慧浸润下,在无数李天枢般纯净未来的期许下,被反复捶打,淬炼锋芒。
车间里,警报声终于停歇,只剩下钢水冷却凝固时持续不断的“噼啪”声,如同劫后余生的喘息。弥漫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被高温灼烤得有些发黑的设备轮廓和王铁柱屹立的身影。那枚生锈的北华大学校徽,静静躺在工具箱的角落里,上面沾染的一丝血迹已经凝固,像一枚小小的、沉默的勋章。密控台上,向日葵钢盔下的笑脸,在幽蓝的屏幕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明亮。
钢水彻底冷却了,暗红褪去,变成一片沉郁的灰黑。只有那嵌入其中的信号发射器残骸,在紫光彻底消散前,还残留着一星半点诡异的幽芒,像毒蛇死而不僵的眼睛,冷冷地回望着这个它曾试图窥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