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网游竞技 > 金兰厌胜劫 > 第766章 女婿的嘴脸(2013年8月8日)

第766章 女婿的嘴脸(2013年8月8日)(2 / 2)

世界仿佛被抽离了声音。聒噪的蝉鸣消失了,里屋隐约的啜泣也听不见了,只剩下她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还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闷响。那决绝的“滚出去”三个字,用尽了她积攒半生的勇气,也抽空了她仅剩的力气。

强撑的脊梁瞬间垮塌。

她像一截被骤然砍断的老树桩,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瘫软下去。膝盖重重磕在冰凉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钻心的疼痛却未能唤醒一丝知觉。身体失去了控制,顺着门板一点点滑落,粗糙的木纹刮擦着单薄的夏衫布料,发出沙沙的细响。最终,她蜷缩成一团,后背紧紧抵着那扇隔绝了外面一切的铁门。门板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骨髓,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脸颊贴着冰冷粗糙的门板,那感觉真实而冰冷。外面,张伟那辆汽车的引擎声带着一股暴戾的怨气,轰鸣着,由近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燥热的空气里。

走了。那个披着人皮的白眼狼,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彻底地滚出了她和外孙的世界。

一直强压在眼底的泪水,此刻才像冲垮了堤坝的洪水,汹涌地、无声地奔流而出。它们不是温热的,而是滚烫的,灼烧着她的脸颊,顺着沟壑纵横的皱纹肆意流淌,在下巴处汇聚,然后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身前蒙尘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迅速被蒸发吸干的湿痕。

泪水模糊了视线,堂屋里熟悉的旧桌、破藤椅、滚落一地的沾着灰尘的鲜艳水果……一切都扭曲变形,成了光怪陆离的色块。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将喉咙里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悲鸣死死堵住。不能哭出声,不能让里屋的小辉听见。那孩子的心,已经够苦了。

悔恨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悔自己当年为何瞎了眼,竟觉得张伟是个老实人,能托付女儿终身!悔自己耳根子软,被月竹的哭诉和张伟的甜言蜜语蒙蔽,一次次疏远、怨恨自己那个沉默寡言却为国为民、顶天立地的儿子李玄策!她甚至悔,悔在李长庚失踪后,自己没能守住那份坚韧,把对生活的怨气和对未来的恐惧,无形中传递给了年幼的女儿,才让她变得那样偏激和脆弱,最终被张伟这种豺狼趁虚而入……

“月竹……我的月竹……”王秀芹在心底无声地哀嚎,泪水更加汹涌,“是妈害了你……是妈糊涂啊……”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此刻清晰地浮现眼前:月竹小时候,也曾像张小辉这般依恋着她,脆生生地叫她“妈妈”;李玄策上大学离家那天,背着简单的行囊,在院门口回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留下一句“妈,保重身体”……那时的玄策,眼神里有着少年人的不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是她自己,用冷漠和疏离,亲手浇灭了那点期盼,将儿子越推越远。

而张伟,那个她曾经视为半子的女婿,他的嘴脸在泪水中扭曲、放大。每一次登门,看似关切,实则步步试探,言语间全是算计。他关心小辉是假,关心项目是真;他看望自己是假,想借李玄策的权势谋利是真!他那句“穷酸老太婆”、“泥腿子的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她的心上,也彻底烫醒了她浑噩多年的灵魂!

原来,所谓的依靠,从来就不曾存在。原来,她王秀芹这大半辈子,竟活得如此糊涂,如此可悲!为了一个扭曲的女儿和一个豺狼般的女婿,她亲手断送了本该拥有的天伦之乐,伤透了真正值得珍惜的骨肉亲情!

巨大的悲伤和耻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蜷缩在门后,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像寒风中一片枯叶。然而,就在这濒临窒息的痛苦深渊里,一种奇异的感觉,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暖流,开始缓慢地滋生、蔓延。

那是……轻松?

一种卸下了千斤重担、摆脱了无形枷锁的……疲惫到极点的轻松?

是的,是轻松!

张伟那撕破脸皮的最后一吼,他那怨毒的眼神,他那摔门而去的背影,像一把锋利的快刀,斩断了最后那根将她和张伟、以及那个早已支离破碎的“家”连接在一起的、腐烂发臭的绳索!从此,她不必再对着那张虚伪的脸强颜欢笑,不必再提心吊胆地揣测他每一次登门背后的算计,不必再为了维持那点虚假的“和睦”而委屈求全,更不必再因为那份扭曲的“母爱”而对女儿的错误无底线地纵容和愧疚!

她王秀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一个被生活毒打、被至亲背叛、也曾迷失过自我的糊涂人,此刻,终于只剩下了自己——和门里那个,同样被命运亏待、需要她真正去守护和引导的外孙张小辉。

“小辉……我的小辉……”王秀芹喃喃着,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望向里屋那扇紧闭的房门。门缝底下,透出一点点微弱的光,还有一个蜷缩在门后的、小小的影子轮廓。

一股混杂着苦涩、心疼、以及前所未有的坚定决心,瞬间压倒了那噬骨的悲伤。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用手背狠狠抹去糊住视线的泪水。脸上湿漉漉的,被泪水冲刷过的地方紧绷着,留下道道干涸的泪痕。她扶着冰凉的门板,一点一点,艰难地撑起自己瘫软的身体。膝盖和后背的疼痛尖锐地提醒着她的存在。

她喘着粗气,站直了。目光再次扫过地上滚落的、沾满灰尘的苹果和橙子,它们鲜艳的包装纸在尘土中显得格外刺眼和讽刺。她没有去捡,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然后,王秀芹做了一个缓慢而坚定的动作。她伸出那只因常年劳作而关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摸索到门后那根沉重的铁质门闩。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一颤,随即是更深的用力。她推动门闩,伴随着老旧金属摩擦的“咔哒”声,那根粗壮的门闩,稳稳地、彻底地,横亘在了门后。

门,从里面,被她亲手牢牢闩上了。

隔绝了门外那个充满算计、虚伪和恶意的世界,也仿佛关上了自己那浑浑噩噩、充满悔恨的过往。

做完这一切,王秀芹背靠着被门闩顶住的铁门,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八月的燥热空气涌入胸腔,带着尘土和泪水的咸涩,却也有一种……久违的、属于她自己的气息。

她抬起手,再次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狠厉的决绝。目光,越过狼藉的地面,越过那扇紧闭的里屋房门,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那浑浊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熄灭了,又有新的东西,在灰烬里,悄然燃起了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扇隔绝外界的铁门,脚步虽然依旧虚浮,却不再犹豫。她一步一步,朝着里屋紧闭的房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