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给我设备!救我的孩子!不然——!”
她高高举起那块锋利的玻璃碎片,尖锐的断口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抵在了自己枯瘦脖颈跳动的血管上!
“就用我的命!换他的命!现在就换!抽干我的血!灌给他!” 滚烫的泪水终于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掌心被玻璃割破流下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我王秀芹这辈子…欠长庚的…欠玄策的…不能再欠这孩子一条命啊!”
锋利的玻璃边缘已经刺破了苍老的皮肤,一丝殷红的血线蜿蜒而下,在惨白的灯光下触目惊心!玻璃墙上,映出她扭曲而绝望的脸,映出她抵死抗争的姿势,也映出隔离病房内,监护仪上那个刺眼的、滑向84%的红色数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走廊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医生、护士、其他病人家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这绝望的一幕。
“阿婆!别冲动!”
“快放下!有话好说!”
惊呼声四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时刻!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突兀、却又无比清晰的机械铃声,骤然从王秀芹贴身的口袋里响起!那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韵律,瞬间打破了走廊里令人窒息的绝望!
是怀表!
那枚青铜怀表!
它竟然在这生死关头,自己鸣响了!
王秀芹浑身剧震!抵在脖子上的玻璃碎片猛地一顿!她下意识地松开一只手,颤抖着伸进衣袋,摸出那枚冰凉的怀表。表盖不知何时弹开了,精巧的齿轮在透明的表壳下飞速转动,发出清脆而持续的鸣响。秒针规律的跳动声,奇异地与玻璃墙内心电监护仪上张小辉微弱的心跳波形,在某一刻形成了微妙的同步!
“叮铃铃——!”
鸣响未绝!
走廊尽头,一个穿着防护服的护士举着一张单据,气喘吁吁地狂奔而来,声音因为激动和奔跑而变调:
“张小辉家属!张小辉家属在吗?!奇迹!奇迹啊!刚刚医院财务系统收到一笔境外紧急医疗汇款!数额巨大!来源备注是…是‘基尔港1983年沉船事故特别赔偿金’!已经特批!立刻启动备用Eo设备!快!孩子有救了!”
护士的声音如同天籁,穿透了王秀芹耳中的嗡鸣。她握着那块仍在鸣响的、染着她自己鲜血的怀表,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顺着冰冷的玻璃墙,缓缓滑坐在地。手中的玻璃碎片“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碎成更小的晶莹。脖颈上那道血痕火辣辣地疼,她却感觉不到。
她只是死死攥着那枚怀表,将它紧紧贴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那是连接着儿子、丈夫和眼前外孙的唯一纽带。怀表冰冷的金属外壳,此刻却像一块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泪水混合着鲜血,无声地汹涌而下,砸在怀表透明的表盖上,模糊了里面飞速转动的齿轮,也模糊了玻璃墙内,医护人员正围绕着张小辉病床紧急启动新设备的忙碌身影。
窗外,清明的雨依旧无声飘洒,仿佛在洗涤着人间沉重的悲欢。消毒烟雾在远方升腾,如同古老的祓禊之礼,试图驱散弥漫的疫病与阴霾。怀表的鸣响渐渐停歇,只剩下秒针规律的跳动声,一下,一下,敲打在王秀芹的心上,也敲打在生的希望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