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肥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他想移开目光,那屏幕上的影像却像有魔力般死死攫住了他。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冰天雪地里的恐惧和虚弱。“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们自己……”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声音干涩嘶哑。
“跟你没关系?”李玄策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他再次点击屏幕,画面切换,赫然是那份被破解的加密账本截图!上面清晰地记录着:
“明德学区7栋302,使用‘表舅妈’身份破限购,加价120%售出。备注:该房曾短暂存放‘特殊土样’(西疆矿砂),注意后续清理。”
“‘骆驼客’专线运输费支付记录(现金),对应‘沙枣林’矿渣提取物x吨。”
“王强(菜贩)过桥贷,月息30%,担保物:其父名下宅基地(已强制过户)。”
“李娟(xx大学)‘助学周转金’(实为高利贷)发放记录,经办人:张大拿(张富贵化名)。”
铁证如山!
张富贵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沉重肥胖的身体“咚”地一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连带着那把沉重的真皮老板椅也被撞得滑开。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坐着,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冲击下,他下意识地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想扯掉那令他窒息的领口。
“哗啦——!”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响起。那根粗大的金链子,竟被他慌乱中生生扯断!链子断开,那颗沉甸甸、张着大嘴的金貔貅挂件,“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又弹跳了一下,滚到李玄策的脚边。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那看似实心的金貔貅,在撞击地面的瞬间,腹部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颗只有小指甲盖大小、裹着透明蜡封的黑色微型胶卷,从缝隙里滚了出来!
一直站在李玄策身后,作为现场技术支援人员的王铁柱,目光瞬间锁定了那颗滚出的微型胶卷。他一个箭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其夹起,放入专用的物证袋。技术员立刻上前,用便携式显微显影设备进行快速处理。
几分钟后,当显影设备连接的平板屏幕上,清晰地呈现出胶卷内容时,整个仓库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不是账本,不是名单。
那是一张极其精密、标注着复杂符号和数据的——工程图纸!图纸顶端,一行手写的、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灼伤了所有人的眼睛:
“长江三峡水利枢纽工程——泄洪闸门关键焊接节点应力缺陷详图(局部)”
日期:1998年7月xx日
来源:内部质检(绝密)
图纸上,几处用醒目的红色圆圈标记出的焊接部位,清晰地标注着“微观裂纹”、“未熔合”、“应力集中区”等致命缺陷!这些缺陷,就像隐藏在大坝筋骨深处的恶疾,一旦在巨大的水压下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轰!”王铁柱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魁梧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瘫软如泥的张富贵,那眼神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他猛地踏前一步,砂锅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如同受伤猛兽般的怒吼在寂静的仓库里炸响:
“张富贵!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畜生!!”
吼声带着雷霆万钧的愤怒和一种刻骨的后怕,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当年三峡大会战!老子和玄策就在那闸门上没日没夜地焊!拿命在焊!这图纸……这图纸要是当年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或者被你们这些黑了心的王八蛋为了钱捂住了不报……”王铁柱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哽咽,他猛地一指图纸上那刺眼的红色标记,手指都在颤抖,“闸门要是崩了!下游多少座城?多少万条人命?!你他妈为了钱,连这个都敢动?!你差点害死玄策!害死我们多少兄弟!害死下游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啊!混蛋!!!”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劈开了张富贵最后的侥幸。他瘫在地上,面无人色,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散发着骚臭的湿痕。他完了。不仅是因为眼前的非法集资、洗钱、走私、草菅人命,更因为这张牵扯到国家命脉工程安全的绝密图纸!这是足以将他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滔天大罪!
李玄策缓缓蹲下身,没有看地上失禁的张富贵,目光如最精密的探伤仪,一寸寸扫过平板屏幕上那张惊心动魄的缺陷图。1998年……长江大洪水……三峡工程的关键时刻……防汛款的去向……原来,张富贵这条蛀虫,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将毒牙伸向了国家的筋骨!他所谓的“老百姓发财”,从来都是用国运和同胞的血肉垫在脚下的肮脏阶梯!
他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过仓库里那些面如死灰的涉案人员。空气里,劣质雪茄和洋酒的甜腻早已被钞票的铜臭、尿液的臊臭和一种更深沉的、源于背叛与贪婪的腐朽气息所取代。
“带走。”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终结一切的冰冷重量,“所有涉案人员,物证,包括这张图,”他指了指屏幕,“彻查到底!”
行动队员迅速上前,将烂泥般的张富贵拖起。那颗破裂的金貔貅被踩在脚下,扭曲变形,再也吞不进任何财富。
李玄策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在屏幕上幽幽闪烁的三峡缺陷图,那一道道红色的标记,如同大坝筋骨上无声泣血的伤口,也像这个时代高速发展表象下,那些被贪婪蛀蚀的深深裂痕。他转身,踏过满地狼藉的钞票和冰冷的绝望,走向仓库外深沉的夜色。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张散落的“锦绣豪庭”宣传单,单页上那金碧辉煌的楼宇图案,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如此虚幻而脆弱。一场风暴暂时平息,但那张从貔貅肚子里掉出的图纸所预示的危机,才刚刚开始。远处,长江奔流不息,涛声隐隐,仿佛在应和着这片土地上,无数关于安身立命的沉重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