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玄策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书房里还残留着一点醋的微酸气味,儿子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正手舞足蹈地跟方清墨描述他下午制造的“魔法”,小手里还宝贝似的捏着一小块蓝色的荧光贴纸。
“爸爸!爸爸你看!我会变魔法了!”李天枢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举着那块贴纸献宝。
李玄策一把抱起儿子,用带着凉意的脸颊蹭了蹭儿子温热的小脸蛋,惹得李天枢咯咯直笑。餐桌上,李天枢的嘴巴就没停过,一会儿兴奋地说着“发光泡沫山”,一会儿又想起白天的事,小眉头又皱了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
“……朵朵有钢琴班,小胖有奥数班,思思有英语班……他们都有。”他戳着碗里的米饭,有点闷闷不乐,“今天选小组长,我没选上,王朵朵选上了,她说因为她钢琴弹得好……”他顿了顿,抬起小脸,带着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看向李玄策,“爸爸,我是不是……也得去上个班?学点什么厉害的?”
李玄策放下筷子,看着儿子清澈又带着困惑的眼睛,没有立刻讲大道理,也没有许诺给他报什么班。他沉吟片刻,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越了时光。
“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李玄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回忆的温度,“在老家。村后面有一条小河,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和小鱼。夏天,河水被太阳晒得温温的。放了学,书包往田埂上一扔,光着脚丫子就冲进河里去了。”
李天枢听得入了神,忘了碗里的饭。
“那水啊,凉丝丝的,漫过小腿肚,小鱼就在脚边蹭来蹭去,痒痒的。”李玄策嘴角带着笑意,眼神温暖,“爸爸最喜欢的就是摸鱼。不是用网,就用手。你得屏住呼吸,像块石头一样慢慢靠近,看准了,两手要快、要准、还要轻!有时候能摸到巴掌大的鲫鱼,有时候只能摸到滑溜溜的泥鳅。摸到了,就高兴得大叫,在河里扑腾起好大的水花。回家让奶奶用油一煎,香得能把舌头吞掉。”他顿了顿,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那时候,爸爸什么‘班’也没上过,就整天在河里摸鱼、爬树、掏鸟窝,晒得跟黑泥鳅似的。可那段日子,是爸爸觉得最快活、最自在的时候。”
李天枢想象着爸爸小时候光着脚丫在河里扑腾的样子,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李玄策伸出手,轻轻抚平儿子刚才因为烦恼而皱起的小眉头,声音更加柔和:“天枢,学钢琴、学奥数、学英语,都很好。但最重要的,不是别人学什么你就一定要学什么。”他的目光认真地看着儿子,“是找到你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就像爸爸小时候喜欢摸鱼,妈妈喜欢在实验室里‘变魔法’。”他指了指儿子手里还攥着的荧光贴纸,“你喜欢这个‘魔法’吗?”
“喜欢!”李天枢用力点头,把荧光贴纸攥得更紧了些。
“喜欢它什么?”李玄策循循善诱。
“它……它会发光!好神奇!而且是我自己让它发光的!”李天枢兴奋地说。
“对呀,”李玄策笑了,眼角的细纹也舒展开,“找到你打心眼里觉得神奇、觉得好玩、能让你眼睛发亮,而且愿意一遍又一遍去尝试、去琢磨的事情。那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厉害’。”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这比什么都重要。不用着急,慢慢找。”
李天枢似懂非懂,但爸爸温暖的大手,爸爸讲的故事里那份摸到鱼时的纯粹快乐,还有妈妈带他看的“发光魔法”,像一股暖流,把他心里那点小小的纠结和委屈都冲淡了。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的阴霾散去,重新绽放出无忧无虑的光彩。他低头扒拉了两口饭,又抬起头,眼睛亮亮地问:“爸爸,那……那我能再玩一次那个发光的泡泡吗?”
“吃完饭,收拾好桌子,妈妈陪你一起。”方清墨温柔地应允。
晚上,李天枢躺在自己温暖的小床上。那块蓝色的荧光贴纸被他仔细地贴在了床头柜上。黑暗中,它散发着幽幽的、温柔的蓝光,像一小片凝固的星辰,也像妈妈实验室里那座梦幻的“泡沫城堡”。他想着爸爸说的摸鱼的故事,想着水花溅起的清凉,想着黑暗中那神奇的蓝光,想着“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眼皮渐渐沉重,嘴角却带着甜甜的笑意进入了梦乡。
客厅里,李玄策和方清墨并肩站在儿子的房门口,看着黑暗中那点微弱的蓝光,听着孩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资本在担忧泡沫,我们在担忧孩子心中的光别被过早熄灭。”李玄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无比坚定。
方清墨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有光在,总能照亮路。”她的手心,传递着无声的温暖和支持。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寒冷的夜色中连成一片浩瀚的星海,守护着千家万户的梦。在这片星海之下,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一点微弱的蓝光,如同最坚韧的种子,在孩童的心田悄然萌发,它无关竞争,只关乎好奇、热爱与寻找自我的勇气。这勇气,或许正是照亮未来迷雾的,最原始也最恒久的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