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庚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屏幕刺目的红光,额角青筋暴起,但他握着操作杆的手却稳如磐石。“念墨!防护层压力如何?”
旁边闭目凝神的念墨,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鬓角的发丝,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无形的千钧重压,搭在能量感应器上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地下…血战…干扰太强…快…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长庚的心猛地一沉。就在这时,他面前另一块屏幕上,代表地面干扰源的信号标记突然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啪”地一声,彻底熄灭!通讯频道里传来地面指挥急促却清晰的声音:“干扰源清除!电子压制成功!”
“好!”李长庚精神一振,几乎是吼出来的,“念墨!干扰源拔除!集中精神!玄策,地下脉冲源即将过载,他们最多还有五秒!”
指挥中心,李玄策紧握通讯器的手背青筋毕露,他对着话筒,声音如同出鞘的寒冰,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陈默!五秒!摧毁它!现在!立刻!” 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钢铁上。
地下。
陈默听到了!他听到了部长那穿透一切喧嚣、如同惊雷般的命令,听到了通讯器里传来的干扰源清除的确认音!他看到了王磊屏幕上那即将冲破极限、化作一片刺眼血红的能量读数柱!
“掩护我——!” 陈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将最后的体能和意志彻底燃烧!他不再闪避,不再格挡,用身体硬生生撞开一只扑来的巨鼠,任由那沾满污秽和细菌的利爪在他手臂的战术服上撕开一道口子。他眼中只剩下前方那个疯狂嗡鸣、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的脉冲发射核心!两名队员不顾一切地冲到他左右,用身体和火力构筑起一道短暂的人墙,死死挡住两侧袭来的光束和鼠群。
陈默如同离弦之箭,扑到那堆简易防御工事前。他看也没看那些亡命徒惊骇欲绝的脸,手中的特制爆破粘弹狠狠拍在了脉冲发射器那剧烈震动的、散发着灼人热量的核心能量罐上!
“嘀!嘀!嘀!嘀——!”
粘弹的倒计时秒针疯狂跳动。
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扑!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大地深处的心脏被狠狠捏爆!刺目的白光混合着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吞噬了那个角落!巨大的能量宣泄而出,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环形波纹,向四周猛烈扩散!沙包、金属板、敌人的残肢断臂、甚至几只冲得太近的变异巨鼠,在这毁灭性的冲击下瞬间被撕碎、汽化!
强烈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陈默和掩护他的队员身上,将他们像破布娃娃一样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管道壁或污水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连绵不绝的嗡鸣和刺眼的白光。
光芒散尽,烟尘弥漫。
角落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暗红熔融金属的焦黑凹坑,脉冲发射器连同周围的一切,都已消失无踪。只有刺鼻的臭氧、金属熔化和血肉焦糊的混合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短暂的死寂。只有远处幸存的几只巨鼠发出惊惶的吱吱声,迅速消失在黑暗的管道深处。
“咳…咳咳…” 赵小海挣扎着从一滩污水中坐起,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他茫然地四下张望,手电光束在弥漫的烟尘中晃动,“组长?王哥?老张?你们在哪?!”
“在这…”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焦坑边缘传来。是陈默。他半靠在一段扭曲变形的管道上,防毒面具碎了半边,露出满是污血和硝烟的脸,左臂的伤口正汩汩冒血。他努力抬手指了指旁边,“王磊…没事,震晕了…看看老张…”
赵小海跌跌撞撞跑过去。队员老张躺在地上,胸口战术服被能量光束擦过,焦黑一片,人已经昏迷,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脉冲源…摧毁…” 陈默喘息着,对着通讯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报告。声音嘶哑破碎。
地上。
技术监控室,那代表脉冲能量的三维柱状图如同雪崩般瞬间垮塌归零,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主屏幕上只剩下代表“安全”的柔和绿光。
“成功了!”监控室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念墨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仿佛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被旁边的助手及时扶住。她疲惫地睁开眼,汗水浸透的睫毛下,眼神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指挥中心,李玄策紧握通讯器的手终于缓缓松开,掌心被金属外壳硌出了深红的印子。他微微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那如同磐石般的冷硬线条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话筒,极其轻微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卸下了压在整个京城之上的万钧重担。
地下。
幸存的队员们互相搀扶着,在弥漫的硝烟和刺鼻气味中艰难地聚拢。手电光束扫过,照亮一张张沾满污泥、血污和汗水,却写满疲惫与庆幸的脸。赵小海撕开急救包,笨拙地给陈默手臂的伤口加压包扎,他的手还在抖。王磊悠悠转醒,咳出一口带着灰尘的血沫。
陈默靠在冰冷的管壁上,任由赵小海处理伤口。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血、汗和污垢的粘稠液体,目光扫过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战场——焦黑的坑洞,扭曲的金属,散落的武器碎片,还有那些敌人和巨鼠的残骸。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身边或坐或躺、喘息未定的兄弟们身上。防毒面具下,他咧开干裂的嘴唇,似乎想笑一下,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清点人数…检查装备…”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原地警戒…等接应…”
一片狼藉之中,浑浊的污水沿着倾斜的沟槽无声流淌,倒映着上方几道摇晃的手电光束。一滴混着硝烟、汗水与血珠的水滴,从陈默包扎好的手臂绷带边缘渗出,缓缓凝聚,然后,“嗒”的一声,轻轻坠入脚下那滩漂浮着油污和不明碎屑的水洼里。涟漪荡开,搅碎了那冰冷水面上的光与影,也暂时淹没了这片深渊之下的所有杀伐与嘶吼。只有远处管道深处,不知是水滴还是残余鼠类的窸窣声,在死寂中偶尔响起,提醒着这片地底世界从未真正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