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来自侧后方一条相对狭窄的检修通道口。一个穿着深蓝色保洁制服、身形微胖的阿姨,正背对着他们,异常专注地拖拽着一个半旧的胶棉拖把。她动作略显僵硬,拖把在她手中似乎有千钧重,每一次在地面脏污的油渍和凝结的冷却水混合物上拖动,都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清洁世界里,对近在咫尺的危机和肃杀气氛浑然不觉。
李玄策的视线锐利如鹰隼,越过那燃烧的投影和蜷缩的孩童,钉在那保洁员身上。一种极其微弱却熟悉的能量波动,正随着她那看似笨拙的拖地动作,从湿润的拖把头与冰冷水泥地的接触点悄然散逸开来。那波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他血脉深处铭刻的印记——金兰纹的独特共鸣!
只见那保洁员似乎被一块顽固的污渍难住了。她弯下腰,更加用力地来回拖拭着脚下的一小片区域,动作幅度变大。湿漉漉的拖把头在地面蜿蜒,无意间,又像是有某种冥冥中的牵引,拖把的轨迹不再杂乱,开始勾勒出奇异的线条。一道弯曲的水痕向前延伸,如同指引的箭头,指向一条被废弃电缆半掩着的狭窄应急通道口!那通道口极其隐蔽,若非这水痕指向,几乎难以察觉。紧接着,拖把在她手中又划出几道短促却方向明确的痕迹,清晰地指向孩子们所在平台下方一处被巨大阀门遮挡的视觉死角——那似乎是唯一能避开炸弹主要感应区域、进行隐蔽接近的路径!
水痕在地面洇开,湿润的痕迹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微光,赫然组成了一个残缺却神韵俱在的金兰花纹!花瓣的轮廓虽被水迹晕染得有些模糊,但那独特的缠绕与盛放姿态,李玄策绝不会认错!
“队长!有发现!”一名紧盯着监控屏幕的技术员突然低呼,声音因激动而发颤,“热成像显示……那个阀门后面,管道保温层有异常空隙!大小……足够一个成年人侧身通过!直达目标平台下方支撑结构!”
李玄策的心脏猛地一撞!他瞬间明白了那保洁员无声的指引。这绝非巧合!他目光如电,再次扫向那保洁员。她已经直起身,仿佛终于满意于那片区域的清洁效果,微微侧过脸。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中年女性的脸,疲惫的皱纹深刻,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底层劳动者特有的沉默与坚韧。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李玄策这边,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种近乎悲悯的决然。她粗糙、指节开裂的手随意地在深蓝色裤腿上蹭了蹭水渍,然后,她推着那辆发出轻微吱呀声响的清洁车,头也不回地、缓慢地消失在了那条幽深的检修通道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行动!”李玄策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盖革计数器的蜂鸣和管道深处沉闷的脉动,像一把利剑劈开了绝望的凝滞,“一组,按水痕指引,从应急通道口潜入,目标阀门后空隙!二组,狙击手就位,随时准备强攻!技术组,不惜一切代价,干扰那个倒计时投影信号源!给我争取时间!”
“是!”压抑的低吼在管道中回应。
特战队员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被瞬间激活,无声而迅捷地分头扑向各自的目标。李玄策自己则再次抬头,死死盯住管道壁上那燃烧的倒计时投影。猩红的数字依旧冰冷跳跃:
**00:02:17**
**00:02:16**
火焰吞噬的虚影扭曲着。他深吸一口气,那管道深处复杂的气味,混合着稀土燃烧的异香、机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拖把水痕带来的清洁剂的味道,猛地灌入肺腑。冰冷,刺鼻,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源自尘埃与平凡的重量。
他握紧了拳,指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目光穿透冰冷的钢铁与灼热的倒计时,落在那七个被捆缚的孩子身上,落在那个无声指引后消失的蓝色背影曾停留过的、水痕尚未干透的地面。
时间,正裹挟着毁灭的洪流与微弱的希望,一同冲向未知的深渊。